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只是一瞬,或许是永恒。
戒律院首座收回了手指。他指尖的光芒已然消散,脸色似乎也苍白了一分,施展此术,对他而言亦是消耗。
而石台上的张清玄,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骨头和灵魂,瘫软在那里,只有胸膛微不可察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。他周身再无半点灵力波动,曾经那清亮锐利的眼神,此刻涣散无光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。脸色苍白如纸,嘴唇被咬破,渗出的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,留下淡淡的粉红色痕迹。
修为,已废。
“扔下山去。”首座挥了挥手,语气淡漠,仿佛处理的只是一件垃圾。
两名戒律院弟子依言上前,再次架起软泥般的张清玄,拖着他,走出了这间充满痛苦与绝望的石室,走向那条通往山下的、被雨水浸透的崎岖石阶。
雨,下得更大了。
他被粗暴地丢弃在山门之外,茅山界限的边缘。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的、泥泞的地面上,溅起浑浊的水花。雨水无情地浇打着他,泥浆沾染了他曾经一尘不染的道袍。
他尝试动一下手指,却连抬起一寸的力气都没有。体内空荡荡的,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包裹着他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。
他仰面躺在泥泞中,睁着空洞的双眼,望着灰蒙蒙的、不断落下雨水的天空。雨水落入他的眼中,与那片死寂的灰败混合在一起,然后顺着眼角滑落,分不清是雨,还是别的什么。
脑海中,最后定格的画面,是玉衡真人那冰冷决绝的眼神,和玄冥那隐藏在沉痛下的、一闪而逝的得意。
呵……
他扯了扯嘴角,想笑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然后,无尽的黑暗袭来,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。
在那只曾被他视为情感依托、如今却不知所踪的紫砂壶曾经停留过的地方,在他彻底昏迷的脑海中,只剩下一个冰冷而模糊的念头:
人心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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