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稳住,弓箭手,瞄准傀兵关节、眼窝等薄弱之处,长枪阵,给本王抵住。身后便是南疆万里沃土,是我们的家园父老,退后一步,即是万丈深渊,项家儿郎,唯有死战不退。”项崮笙的声音已然沙哑,却依旧如同洪钟大吕,带着决死的意志传遍整个城墙。他身先士卒,剑光如龙,每一次斩击都凝聚着毕生修为与守护南疆的坚定信念,将数名试图攀上城头的血煞傀兵拦腰斩断或狠狠劈落城下。然而,傀兵数量众多,且力大无穷,浑身坚硬如铁,疯狂冲击之下,坚固无比的关墙多处已传来令人心悸的沉闷巨响,出现了细微但不断蔓延的裂纹。
军师玄稷在后方指挥高台上,脸色苍白如纸,额角冷汗涔涔,手中那柄平日里挥洒自如的羽扇早已不知丢到何处,双手十指飞快掐诀,衣袖无风自动,全力催动着那些预先布置的预警法阵和简陋的加固阵法。道道微弱的灵光试图融入关墙,稳定防线,但在那滔天血煞之气的污秽侵蚀与物理冲击下,阵法灵光迅速黯淡,效果微乎其微,如同沸汤泼雪,迅速消融。“王爷,此次蛮族攻势诡异至极。这血煞之气浓烈精纯远超以往记载,已非寻常军阵血气所能抗衡,铁衣刚成,怕是受其侵蚀,运转极度滞涩,恐怕……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,必须设法中断其源头,否则关墙被破,只在旦夕之间。”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绝望。
项崮笙何尝不知其中关窍,他目光如炬,早已穿透重重敌军,望向蛮族腹地那若隐若现、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邪异血光源头。可那源头远在蛮族大军重重保护之下,更有修为高深莫测、诡异无比的大祭司亲自坐镇,此刻若分兵出击,无异于以卵击石,自投罗网。一股深沉的无力感与决绝之意如同冰火交织,同时攫住了这位戎马半生的铁血王爷。项家世代守护的南疆门户,难道真要在他手中陷落?他握紧了手中那柄传承数代、已布满细微缺口的长戟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,已然做好了与这座雄关共存亡的最终准备。悲壮的气氛,笼罩在每一个守军心头。
王府内那片因先前项易与玉衡子激战而化为焦土的废墟之上,气氛微妙而紧张。项易持锏而立,周身气息虽已平复,但那种历经生死搏杀后残留的凛冽煞气,依旧让对面的青云子与鬼影叟心惊胆战,进退维谷。这两人见识过项易的狠辣手段,此刻既不敢轻易上前抢夺那看似诱人的玉佩,又不甘就此退去,错过可能存在的机缘,只能僵持在原地,眼神闪烁,暗自盘算。
然而,这脆弱的平衡,瞬间被数道骤然降临的、强横无匹、充满恶意与贪婪的气息彻底打破!玄玑真人、毒蟾子以及双方门下弟子,如同数座大山轰然压下,骤然降临在这片废墟之上,强大的灵压混合着剑意与毒煞,使得这片区域的空气几乎凝固,重力陡增,令人呼吸艰难。
玄玑真人目光淡漠,如同万载寒冰,直接穿透虚空,牢牢锁定项易。玄幽境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天地枷锁,层层笼罩而下,不再是针对肉身,更是直接压迫神魂。项易只觉得周身猛然一沉,仿佛整个天空都塌陷下来,压在了他的脊梁之上,脚下青砖咔嚓碎裂,双足深陷地面直至脚踝,体内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,原本运转流畅的混沌真元,此刻也变得异常艰涩迟缓,连思维都似乎被这股浩瀚的天地之力所禁锢,变得迟钝了许多。这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,带来的令人窒息乃至绝望的压制力。
“项易,”玄玑真人开口,声音平淡无波,却带着一种仿佛天道裁决般的冷漠威严,“交出漱玉佩,自封丹田,随老夫回山听候发落,或可免去搜魂炼魄、形神俱灭之苦。”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,清晰地敲打在项易的心神之上,试图瓦解他的意志。
一旁的毒蟾子发出夜枭般刺耳的怪笑,添油加醋道:“玄玑老道,何必跟这小娃娃多费唇舌,直接拿下,抽魂炼魄,什么秘密掏不出来?啧啧,瞧这小子肉身根基打磨得倒是异常扎实,气血充沛得不像话,正好拿来喂养老夫的那些宝贝蛊虫,定能培育出几只前所未有的极品。”
一旁的青云子和鬼影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面色如土,瑟缩在残垣断壁的最角落,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,收敛所有气息,如同两只受惊的鹌鹑,生怕引起这些修为恐怖的老怪物的丝毫注意,招来瞬杀之祸。
项易咬紧牙关,额角青筋如虬龙般暴起,混沌道基被压迫到极致,仍在顽强地、极其缓慢地运转,一丝丝混沌之气逸出,艰难地抵抗、消融着那滔天威压。绝望如同冰冷彻骨的海水,一波波冲击着他坚韧的心神堤坝。面对玄玑真人这等存在,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,仿佛怒海中的一叶扁舟。
然而,骨子里那股不屈的傲气与被逼入绝境的疯狂,反而被激发出来。他猛地抬头,目光锐利如刀,毫无畏惧地迎向玄玑真人那深不见底的眼眸,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带着铁锈般血腥气的字句:“玉佩……就在我手中。有本事,自己来取。”
“冥顽不灵,自寻死路。”玄玑真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,但他自持身份,并未立即亲自出手,而是目光转向一旁的毒蟾子,语气淡漠,如同驱使鹰犬,“毒蟾子,让你门下弟子先去试试此子深浅,也让老夫看看,他究竟有何依仗,敢如此狂妄无知。”
毒蟾子嘿嘿一笑,脸上脓疮抖动,对身后一名面色黝黑如铁、眼神狠厉如鹰隼、身形精悍如猎豹的弟子吩咐道:“秃鹫,你去,让你师兄师姐们看看,这小子是不是真有他们说的那么邪门。小心些,他的力气古怪得很,别阴沟里翻了船,堕了我万虫谷的名头。” 他看似提醒,实则语气轻蔑,显然并不认为项易在玄玑真人威压之下还能翻起多大浪花。
这名叫秃鹫的弟子,是毒蟾子座下仅次于百毒仙子的好手,修为已达灵枢境引星期圆满,尤其擅长隐匿袭杀与各种阴毒手段。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,眼中闪过嗜血而残忍的光芒,身形微微一晃,并未直接冲上,而是如同鬼魅般融入周围的光影与废墟的阴影之中,气息瞬间消失无踪。下一刻,数道乌黑发亮、带着刺鼻腥风、显然淬有剧毒的短梭,悄无声息地从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射出,如同毒蛇出洞,直指项易周身要害,同时,他本人如同暗夜中的蝙蝠,利用玄玑真人威压对项易感知的屏蔽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项易视线难及的侧后方死角,一双泛着幽绿光芒、指甲尖锐如钩的手爪,撕裂空气,疾抓向项易的脖颈与后心要害,爪风凌厉,蕴含的剧毒足以瞬间毙杀灵枢境修士。
项易身处玄玑真人玄幽境威压的全力笼罩之下,行动严重受限,周身如同陷入万丈泥沼,连转动脖颈都异常困难,神念感知亦被大幅削弱、屏蔽。但他历经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战斗本能已近乎直觉,虽视线受阻,神念晦涩,仍在那毒爪及体的前一瞬,捕捉到了那足以致命的阴寒危机,他猛地从胸腔中爆发出一声低吼,如同困兽最后的咆哮,不顾经脉传来的撕裂般剧痛,强行催动丹田内那团凝练的混沌真元,手中沉重无比的镇岳锏悍然横扫而出。
“给我破……”
乌黑的锏影划出一道浑圆厚重、力贯千钧的弧线,这一击并非追求极致的速度,而是讲究以力破巧,以范围取胜,锏身之上蕴含着一股蛮横霸道、足以震荡虚空的粉碎之力,那几枚疾射而来的毒梭被磅礴的锏风扫中,纷纷偏离既定轨迹,叮叮当当地钉入周围的断壁残垣之上,梭身尽数没入坚硬石中,可见力道之猛。而项易则借着这一扫之势,身体硬生生扭转半圈,镇岳锏回护身前,锏身恰好迎向秃鹫悄无声息探来的双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