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3章 佛火与饿殍(1 / 2)

当传讯的僧侣在集禅大师耳边低语几句,这位面容枯槁的高僧只是微微睁开眼睑。

手中那串浸润了岁月光泽的佛珠依旧不疾不徐地转动着。

他目光在徐浪身上轻轻一落,嘴唇微动,便又阖上双目,继续那未尽的佛意宣讲。

僧侣恭敬地走到徐浪身旁,合十躬身:“施主,请随我来。集禅师傅吩咐,请施主先在偏房等候。”

“有劳大师。”徐浪颔首,随僧侣步入一片幽静的竹林。

竹林深处,一间草庐悄然隐现。

草庐外,竟盛放着大片色泽艳丽的茶花,全然不顾季节的错乱。

徐浪眼中掠过一丝讶异,旋即释然——集禅大师以佛意入道,兼擅植栽,此等奇景,不足为怪。

等待良久,集禅大师才缓步而来。

他挥手屏退侍立诵经的僧侣,自顾自在花圃间流连,对石桌上那叠誊抄的《多罗经》草稿视若无睹,一言不发。

这无声的静默并未让徐浪局促。

他指尖轻抚温润的青瓷杯沿,目光沉静地追随着大师忙碌的身影,脸上不见焦躁,唯有耐心。

集禅大师旁若无人地为茶花浇水,又入草庐生火暖茶。

待茶香袅袅,他才步出草庐,在石凳上落座。

“施主,这便是密乘的多罗经?”大师目光终于落在那叠草稿上,声音平淡无波。

“正是,集禅大师。”徐浪恭敬回应。

“施主,请将经书带回吧。”

“为何?”徐浪微愕。这位圆寂前犹捧佛经的高僧,竟对密宗宝典毫无兴趣?

“世俗民族之见或已淡薄,然空门之内,门户之见犹存。”

集禅大师眼睑微垂,似在凝视杯中浮沉的茶叶,“禅宗佛意浩渺如海,穷尽几世光阴亦难参透其万一。这《多罗经》乃密宗真意,与我中土禅法,终究有截断之处。”

徐浪眉头微蹙,不动声色地从背包中取出另一叠誊抄稿置于桌上:

“大师,晚辈并非请大师参研佛经。实因租下的办公楼曾有人亡故,又有江湖术士妄言怨气盘踞。晚辈别无他法,恳请大师慈悲为怀,仗义出手,做一场清净法事。”

“施主当真以为,这朗朗乾坤之下,真有魑魅魍魉作祟?”

集禅大师抬眼,那目光仿佛已洞穿世间万象。

“信则有,不信则无。”徐浪语气平静。

集禅大师沉默片刻,目光扫过那两叠草稿:“经书留下。法事,三日后进行。”

语毕,便如入定般静坐,不再言语。

徐浪起身,深施一礼,悄然离去。

他身影刚消失在竹林小径,集禅大师便睁开眼,目光复杂地落在那两叠《多罗经》上。

许久,一声悠长叹息散入风中:“大道殊同,何来两家之说?世人蒙昧,以无道为有道,痴妄如云烟……相逢即缘,亦是业障。不如借此斩断邪丝,证悟真如。”

大师拾起草稿,步入草庐。

火光跃动,他将那完整的《多罗经》投入火炕。

炽焰升腾,吞噬着墨迹。大师盘膝而坐,捻动佛珠,低诵:“阿弥陀佛。”业障,仿佛随火光一同化去。

离开松竹寺,徐浪并未即刻返程。

他驱车驶向一条陌生的公路,目标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县城——那里,有个正饿着肚子、与世隔绝的书呆子在等他。

依循模糊的记忆,几经打听,徐浪终于找到一条潮湿破败的巷弄。

两旁是低矮的瓦房,墙皮剥落,不少已显倾颓之态。

他停好车,循着斑驳的门牌号,终于停在一扇敞着木门、只挂着块旧挡板的瓦房前。

“有人吗?”徐浪扬声道。

屋内响起一阵噼啪的下楼声。

一个穿着旧衬衫、顶着寸头的青年出现在门口,眼中满是陌生与戒备:

“你找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