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文羽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虑,让徐浪心头莫名一沉。
他自认布局稳妥,即便有些变数,也仍在掌控之内,顺势而为即可。
但苏文羽的反应,显然看到了更深层的危机。
“小浪,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,“你对‘政府’的理解,是否过于理想化了?”
“以为事情闹到不可收拾,就能稳坐钓鱼台,坐收渔翁之利?”
“苏姐,我不太明白。”
徐浪皱眉,感觉一层无形的壁垒横亘在眼前,阻隔了他看清全貌。
“你的布局本身并无大错,逻辑也算自洽。”
苏文羽的目光落在他困惑的脸上,语气冷静得近乎锋利。
“但问题在于,你凭什么认为,江陵的老百姓会关心报纸上的一小块豆腐干?”
“又凭什么认定,那点有限的读者,真能形成让政府‘顾忌’的力量?”
她顿了顿,看着徐浪若有所思的神情,继续剖析:
“或许在京城、沪市这样的大地方,有人会买报看新闻,可心态呢?”
“多是‘看热闹’而非‘管是非’,敢怒不敢言才是常态!”
“这年头,街上撞死了人,围观者也不过是回去当个谈资,转眼便忘。”
“这种微弱的影响力,根本不足以触动政府,更别说让他们‘忌惮’!”
徐浪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!
他忽略了时代!
满脑子都是十年后网络时代舆论风暴的威力,以为报纸也能掀起滔天巨浪。
苏文羽的话像一盆冷水,将他浇了个透心凉。
这个年代的老百姓,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生存已是本能,谁会为一个“土地纠纷”去发声?
没有网络推波助澜,没有汹涌的民意倒逼,他精心设计的“社会压力”根本就是个纸老虎!
苏文羽的疑虑并未停止:
“再者,你确定媒体真能顺利采访、曝光?”
“地方上盘根错节,想压下一件事,手段通天!”
“南唐死了几十号人的大案,说压不就压下去了?”
“一个小小的土地纠纷,在那些人眼里,算得了什么?”
徐浪心头苦笑,那桩“大案”的始作俑者可不就在你面前?
他彻底意识到自己错估了这个年代的潜规则与能量,必须推翻重来!
苏文羽没点明的最后一层更让他心寒。
政府会不会直接暴力强征?
面对一群无权无势的农民,他们何须顾忌?
省委?
京城?
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,又被徐浪立刻掐灭。
捅破天固然能施压,但事后追查到他与胡有财头上,代价太大,得不偿失。
胡有财也绝不会陪他冒这种险。
夜色如水。
洗完澡的两人赤身躺在被褥下,苏文羽背对着他。
徐浪难得的没有缠上来,这让她稍感意外,随即又释然。
他此刻需要的不是温存,而是破局之策。
两人各怀心思,空气里只剩下沉默。
徐浪的大脑飞速运转,寻找撬动政府的新支点。
苏文羽同样闭目凝思,为他忧心。
临近晌午,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客厅的寂静。
“喂?”
“咦?财哥说你回来了,我还不信呢!”
电话那头传来杨静大大咧咧的声音。
“杨大美人想我了?要约我?”徐浪故意调侃。
“呸!不要脸!我找文羽姐!过几天回学校,她借我的便携电视得还我了!”
杨静毫无心机,竹筒倒豆子。
“哦?那个啊…”徐浪脑中瞬间闪过那晚的旖旎画面,压低声音坏笑,“香蕉?”
“什么香蕉?!”杨静的声音陡然拔高,像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“徐浪!你个偷窥狂暴露狂!警告你!敢把老娘的事说出去,老娘阉了你!”
“行行行,怕了你了。要苏姐听电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