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签了它。”
“嗻。”
马齐重重地叩首,额头贴在冰冷的金砖上,再也无法起身。
索额图呆住了,他望着御座上那个彻底失去精气神的皇帝,张了张嘴,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,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悲叹,瘫软在地。
公元一六九三年,九月十日。
瑷珲。
马齐拿起那支鹅毛笔,笔尖在墨水里浸了许久。
他看着那份名为《瑷珲续约》的文书,上面的每一个罗刹字母,都像是一条条扭曲的毒蛇,噬咬着他的心。
最终,他颤抖着,在文书的末尾,画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当笔尖离开纸面的那一刻,东北近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,连同那片所谓的“龙兴之地”,便从大清的版图上,被永远地抹去了。
消息传出,整个关外之地,一片哗然。
无数世代居住于此的百姓,不敢相信自己的家园,就这样被拱手送人。
他们拖家带口,抛弃了田地与房产,只有一个目标,向南,向着汉军控制区的方向逃亡。
一时间,从黑水城到归化城,漫长的边境线上,全是扶老携幼的逃难人潮。
西安,汉王府。
一份来自青蛇卫的加急密报,同样摆在了李信的案头。
燕九站在一旁,将瑷珲谈判的每一个细节,包括戈洛文的傲慢,马齐的屈辱,以及康熙最后的决定,都详细地汇报了一遍。
李信静静地听着,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。
“清廷,已经烂到根子里了。”
他拿起那份密报,并没有看,而是直接递给了身边的王砚与张济。
“这就是我们即将面对的百姓。”
王砚是新任命的民政部主官,负责户籍田亩。张济则是他的副手,主抓医疗防疫。
两人看完密报,脸上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。
“王爷,如此大规模的流民涌入,安置压力巨大。”
王砚开口道。
李信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。
他的手指,在地图北疆的位置上,重重地点了下去。
“压力再大,也要接住。”
“传我的命令给宁夏军团长赵猛,立刻在北疆沿线,设立十处大型流民安置点。”
“所有流民,不问来处,一律接收。”
他又转向王砚。
“你即刻启程,赶赴北疆,亲自督导此事。户籍登记,土地分配,务必做到公平公正,让每一个逃难来的百姓,都能有地可耕,有房可住。”
“遵命!”
王砚拱手领命。
“张济。”
“属下在。”
“北地苦寒,流民长途跋涉,必有伤病。你带上一批医士,携带足够药材,与王砚同去。你的任务,是在每个安置点,都建立起临时的医棚。”
李信的指令清晰而果决。
“所有流民,必须接受体检。凡有病患,一律免费医治,绝不能让一场伤寒,毁掉一个家庭。”
“属下明白!”
张济重重点头。
就在王砚与张济准备出发之时,沙俄已经按照条约,开始进驻乌苏里江以东的广袤土地。
哥萨克骑兵挥舞着马鞭,如同蝗虫过境,沿途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。
这卑劣的行径,更是加剧了百姓的逃亡。
半个月后,归化城的临时医棚内。
张济正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诊脉,孩子的母亲在一旁焦急地搓着手。
“大夫,俺娃他……他就是发热,浑身打哆嗦,会不会……”
“是伤寒。”
张济收回手,对一旁的助手说道。
“饥寒交迫,身体虚弱所致。去,到后面的大锅里,给他盛一碗姜汤驱寒,再按这个方子抓药,每日三次。”
他发现,前来就医的流民中,十有八九都是因为缺少衣物,在寒风中冻出了病。
当晚,一份加急奏报,便通过电信局,送到了西安李信的案头。
“给流民发放御寒棉衣,在安置点设熬药处。”
看到张济的建议,李信提笔便批。
“准。”
“立刻从西安府库调拨三千件棉衣,即刻送往北疆。命格物院下属药材工坊,全力保障北疆药材供应。”
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下去。
几天后,当第一批厚实的棉衣,与一碗碗冒着热气的汤药,发到那些衣衫褴褛、瑟瑟发抖的流民手中时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,捧着一件崭新的棉衣,浑浊的眼睛里,流下了两行热泪。
他朝着南方的方向,重重地跪了下去。
“汉王……是活菩萨啊!”
“俺们……俺们愿为汉王守这北疆,永不反悔!”
呼啦啦一下,成百上千的流民,全都跪倒在地。
他们用最朴素的行动,宣告了这片土地新的归属。
清廷用一纸条约丢掉的民心,正在被汉军用一件件棉衣,一碗碗汤药,重新凝聚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