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乌鞘岭,是甘肃最后的屏障,也是通往中原的门户。此地若失,则汉军兵锋可直指西安,届时三秦震动,天下糜烂之势将不可收拾。”
“因此,甘肃防线必须立刻增兵。”
马齐环视众人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我意,立刻从大同镇抽调绿营精锐五千,由总兵亲自率领,星夜驰援乌鞘岭,加固山石防线,深挖沟壑,务必将汉军东进的势头,死死钉在那里。”
五千精锐,这几乎是大同镇一半的机动兵力。
索额图的眉毛动了动。
“马大人,那四川呢?雅安已失,成都府孤悬在外,如不增援,川中将士之心,怕是要散了。”
马齐的长杆随之南移,点在了成都府的位置。
“四川同样危急。成都若失,则整个天府之国都将落入贼手,汉军便有了逐鹿天下的钱粮基地。”
“此事,绝不能发生。”
他的声音斩钉截铁。
“我意,急调湖广绿营八千人,沿江而上,火速增援四川,务必在汉军主力抵达之前,扼守住成都周边的所有要隘。”
八千人。
又是一个惊人的数字。
明珠终于忍不住开口了。
“马大人,增兵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。这一万三千大军的调动,粮草何来?军饷何来?如今国库本就因连年用兵而吃紧,哪里还挤得出这笔钱粮。”
这话问到了点子上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马齐身上。
马齐却显得胸有成竹。
他放下长杆,转向明珠。
“明相公,钱粮之事,下官也已想过。”
“军饷可暂从各地藩库挪用,事后再由户部统一划拨归还。”
“至于粮草,更是十万火急。”
他顿了顿,说出了一个大胆至极的方案。
“可暂挪漕运之粮十万石,不必再经京师,由沿途驿站快马加鞭,分水陆两路,日夜不停,直接转运至西北与四川前线。”
此言一出,满殿皆惊。
漕运之粮,是维系京师百万人口、八旗官兵生计的命脉,轻易动用不得。
这是祖制。
索额图的脸色变了。
“马齐!你疯了!擅动漕粮,乃是杀头的大罪!”
马齐却毫无惧色,他直视着索额图。
“索相,如今是论罪的时候吗?”
“若是让汉军打进了中原,你我,还有这满朝文武,有一个算一个,谁能活?这祖宗的江山,还保得住吗?”
“到了那时,留着京城的粮食,是准备献给李信吗?”
一连串的反问,让索额图哑口无言。
明珠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。
马齐的话,虽然糙,但理不糙。
覆巢之下,安有完卵。
马齐转身,向着养心殿内室的方向,康熙休养的床榻,重重跪下。
“臣马齐,为保大清江山,请行便宜之权!若有罪责,臣一人承担!”
他这番兼通财政与军务的调度,以及这股敢于任事的担当,让殿内原本各怀心思的重臣们,都沉默了。
良久,索额图长叹一声。
“罢了,就依马大人所言。”
“国事艰难,也只能行此险策了。”
一场关乎大清国运的紧急军务会议,就在这种沉重而决绝的气氛中,定下了基调。
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的成都提督府,却是一片愁云惨淡。
新任四川提督岳升龙,看着校场上稀稀拉拉的三千绿营兵,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。
这些兵丁,许多人连手中的长矛都握不稳,身上的号服也是破破烂烂,更别提什么士气了。
他对身旁的心腹副将叹了口气。
“湖广的援军,就算即刻出发,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到。”
“这一个月,若是汉军贺连山部乘胜来攻,你我拿什么去守这成都城?”
副将的脸上满是苦涩。
“大人,末将已经派人去严查城内的反清乡勇,只是……我们兵力实在不足,也只能勉强维持城门各处的防御。”
岳升龙望向雅安的方向,那里似乎有无尽的阴云正在朝着成都汇聚而来。
他挥了挥手,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。
“传令下去,全城戒严。”
“发动民夫,连夜赶制滚木礌石,越多越好。”
“告诉弟兄们,把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吧。”
“成都,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了。”
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,已然吹到了天府之国的门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