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的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康熙手中的朱笔悬在半空，一滴浓稠的墨汁从笔尖滴落，污了一份刚写就的奏折。
他却没有理会。
粘杆处送来的密报，就摊开在他的面前。
“汉军集结张掖，兵锋直指凉州……”
额图浑跪在下方，头颅深深地埋下，连大气都不敢出。
良久，康熙才将那支朱笔缓缓放下。
“额图浑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
“传朕旨意，命蒙古车臣汗部，即刻点三千精锐骑兵，星夜驰援凉州。”
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“奴才遵旨。”
额图浑磕了个头，却并未起身。
“皇上，只是……车臣汗前几日刚上了折子，说部族缺粮，牛羊多有冻毙，恐怕……”
“缺粮？”
康熙的身体微微前倾，殿内的烛火在他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。
“他是缺粮，还是缺胆子？”
额图浑的身体抖了一下。
“奴才不敢妄议。”
“哼。”
康尸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。
“告诉车臣汗，他的粮草，朕会从关内调拨。但他的兵，必须在七月初抵达凉州。否则，他那个汗位，也该换人坐坐了。”
“嗻！”
额图浑连忙应下，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朝服。
他退下后，康熙独自一人走到了窗前，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。
凉州守将佟国维，是他一手提拔的八旗都统，忠心耿耿。
可面对汉军那些闻所未闻的铁甲怪物和火器，一个佟国维，真的能守住吗？
他不敢去想。
此刻的凉州堡内，佟国维正焦急地在城楼上踱步。
援军迟迟不到，城内的守军不过三千余人，人心惶惶。
无奈之下，他只能下令，在凉州城内强征了一千名汉人民壮，补充守备。
他不知道的是，这些被迫拿起武器的民壮中，已经有人在夜色的掩护下，悄悄与城外汉军的斥候搭上了线。
他们愿意打开城门，只为迎回那面猎猎作响的汉王大旗。
……
汉军大营，格物院的专属营地。
这里戒备森严，终日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。
格物院主事王希，正指挥着工匠们，将最后一批装备装车。
二十门崭新的火炮，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。
炮身比之前的红夷大炮要短小许多，但炮管内壁刻着精密的膛线。
这是最新式的七五野战炮，射程更远，精度更高。
“慢点！都给老子小心点！”
王希对着几个手脚毛糙的工匠吼道。
“这炮管子比你们的命都精贵！”
除了火炮，还有一箱箱封装好的木柄手雷，足足三千枚。
周大勇和陈武亲自过来接收，看到这些新家伙，两个人的眼睛都直了。
“王主事，这次可多亏了你们格物院。”
周大勇拍着一门野战炮的炮身，感受着那冰凉坚硬的触感。
王希却摆了摆手，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。
“光有家伙什没用，得会使才行。”
他指着册子上的图样，对陈武说道。
“这新炮的后坐装置，每次发射后都要检查。还有这炮闩，必须清理干净，否则容易炸膛。”
“我给你们派了五个最得力的技工，随军行动，战场上要是有什么问题，让他们修。”
王希的脸上没有一丝邀功的神情，只有对自己作品的绝对负责。
“告诉弟兄们，别心疼炮弹，给老子往死里轰！”
陈武郑重地接过那本保养手册。
“王主事放心，神机军团的炮手，绝不会辱没了这些宝贝。”
夜色渐深。
一队队的斥候如同鬼魅，消失在茫茫的戈壁之中。
张掖大营的灯火，彻夜通明。
所有人都知道，一场决定西北归属的大战，即将拉开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