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但每个字都像一块冰,砸在明珠的心头。
“回皇上,去岁大旱,河南、山东等地夏粮减产三成。今年开春,黄河又在曹县决口,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。各处粮价飞涨,朝廷虽已全力筹措,但……但仍是杯水车薪。”
明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西北前线,军饷、粮草、马料、军械,无一不是巨额开销。如今国库……国库早已空虚。”
康熙端起御案上的茶盏,又缓缓放下。
茶水已经凉了。
他沉默了许久。
西北的战事,就像一个无底洞,疯狂地吞噬着大清的国力。
他本以为,凭借十数万大军,足以将李信困死在西北。
却没想到,对方竟如此顽强,不仅守住了,甚至还有了反攻的迹象。
“内帑,拨六十万两出去。”
康熙终于开口。
明珠猛地抬头,脸上满是惊愕。
内帑,那是皇帝的私房钱,是轻易动用不得的。
“皇上,万万不可,此乃祖宗家法……”
“国事为重。”
康熙打断了他。
“朕的钱,也是大清的钱。如今国难当头,顾不了那么多了。”
“传旨河南巡抚田文镜。”
康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厉。
“告诉他,夏粮征缴,乃是国之大事。无论用什么法子,务必优先足额,供给西北大军。”
“若有刁民抗命,准其先斩后奏。”
“嗻。”
明珠重重地磕了一个头,心中却是一片冰凉。
强征夏粮,这无异于饮鸩止渴。
河南本就是灾区,再这么一逼,恐怕……要出大乱子。
可皇帝的旨意,谁又敢违抗。
……
青海,西宁。
贺连山手中的帅令,仿佛还带着李信手掌的温度。
“南下四川。”
他咀嚼着这四个字,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。
这是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路,是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豪赌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召集了麾下将领。
命令一道道发出,整个南镇军团迅速运转起来。
第二天,贺连山亲自前往当地最大的羌人部落。
部落首领是个豪爽的汉子,见到贺连山,只是大笑着捶了捶他的胸口。
“贺将军,什么风把你吹来了?”
“有桩大买卖,想跟首领谈谈。”
贺连山开门见山。
他将李信的手令递了过去。
“汉王有令,欲借道贵部,南下平叛。事成之后,免除尔等三年赋税,并开放茶马互市。”
首领看完手令,沉默了。
南下,那条路,被他们称作“神鬼难越之地”。
“汉王,当真要走那条路?”
“当真。”
贺连山点头。
“我需要五十个最好的向导,熟悉那条路上每一块石头,每一条溪流的人。”
首领看着贺连山坚定的脸,许久,终于咧嘴一笑。
“清廷的狗官,只会加税。汉王却肯免税。”
“这笔买卖,我做了。”
“向导,我给你。我们部落最好的猎手,都给你。”
解决了最关键的向导问题,贺连山立刻返回军营。
他站在校场上,看着正在操练的骑兵。
“把他们身上的重甲都给我扒了。”
他对着副将下令。
“将军,这……没了甲胄,冲锋陷阵岂不危险?”
“我们不是去冲锋,是去爬山。”
贺连山指着远处连绵的雪山。
“这铁疙瘩,在山上就是累赘。给我换成最轻便的皮甲,要耐寒,要防水。”
“还有马蹄,全部换成适合山路的蹄铁。”
“告诉格物院那边,我不要重炮,我要能拆开用骡马背的轻便臼炮,还有炸药包,越多越好。”
一条条务实而具体的命令,从他口中发出。
南下的准备工作,在青海高原上,紧张而有序地推进着。
贺连山站在西宁的城头,向南望去。
云层之下,是连绵不绝的昆仑山脉。
那里,将是他们通往天下的新起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