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把这个镇子给我翻个底朝天!”
“挨家挨户地搜!”
“凡是搜出传单的,不必审问!”
“杀无赦!”
凄厉的惨叫声,绝望的哭喊声,在寒冷的夜风中此起彼伏。
数十名只是看过、碰过传单的饥民,被铁链锁拿。
刘老栓一家,被当场格杀。
天亮时分,三颗人头被高高悬挂在朱仙镇的镇口。
正是刘老栓和他妻儿的。
人头下方,那块写着“米一斗,银二两”的粮价牌,被滴落的鲜血染得斑斑驳驳。
肃州。
钦差行辕。
周培公坐在书案后,面前放着一份从河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。
密报旁,是几份同样染了血的《汉王新报》传单。
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,变成了暗褐色。
他将那份传单猛地拍在桌上。
桌面上的茶杯跳了一下,茶水溅出。
“天地会!”
周培公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“这群阴魂不散的逆贼!”
“竟敢趁着河西战事,在腹心之地煽风点火!散播谣言!动摇国本!”
他的双眼布满血丝,那是几夜未眠的痕迹。
“来人!传令!”
一名亲兵飞速跑进书房。
“第一!”
“传令粘杆处!各省分舵!”
“全力清剿天地会逆党!不必再行审问上报!”
“凡有抓获者,立于市曹!当众凌迟!”
“其九族之内,无论老幼,一体连坐!全部处斩!”
“第二!”
“传令各锁链防线!甘州、凉州、肃州!所有绿营、八旗!即刻展开内部清查!”
“凡营中发现有私藏、传阅逆报者,或与天地会逆党有任何勾连者!”
“一经查实,主犯剥皮实草,将其皮囊悬于辕门之上,以儆效尤!”
“同营同队之官兵,一体连坐,斩立决!”
“家眷全部打入贱籍,发配宁古塔,永世为披甲人为奴!”
“第三!”
“行文各省州府县衙门!”
“立即张贴海捕告示!”
“凡有百姓能举报散播逆报之人,或提供天地会逆党线索者,一经证实,赏银百两!赐田十亩!”
“若有知情不报、包庇窝藏者,与逆党同罪论处!”
“第四!”
“备马!八百里加急!”
“将此传单、河南之惨状,连同本官奏折,一并呈送京师!”
“奏请皇上!请旨严令江南、湖广、闽粤各省总督巡抚!”
“动用一切兵力财力,对辖内天地会分舵,展开合围清剿!”
“务必斩草除根!永绝后患!”
传令兵听得心惊肉跳,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。
“嗻!”
他大声应命,转身飞奔而去。
书房内恢复了寂静。
周培公疲惫地坐回椅子里。
他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,知道杀戮只能堵住一时的口。
却堵不住那如同野火一般,正在天下汉人心中蔓延的念想。
汉王新报。
天地会。
这是两把无形的刀,一内一外,正在撕裂大清最后的统治根基。
他转过头,看向墙上悬挂的巨大舆图。
他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,划过河南、陕西、甘肃。
那道他亲手布置,耗费了无数钱粮人力的锁链防线,在舆图上显得如此脆弱。
而防线的西边,是李信的汉王军。
那是十五万磨刀霍霍的大军。
那才是真正悬在大清头顶的利剑。
周培公的手指停在舆图上。
他感到一阵寒意,从脊背升起,传遍四肢百骸。
开春三月,惊雷将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