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信看着王希呈上来的失败报告，脸上看不出喜怒。
他放下报告，走到那副巨大的河西舆论图前。
他的手指，缓缓划过地图上那几条连接着黑水城与黑石谷煤矿、红石山铁矿的运输线。
“矿料运输。”
他开口了，声音不大，却让帐内的空气都凝固了。
“我们靠什么？骡子，马，骆驼，还有人推的独轮车。”
“效率低得可笑！路上的损耗大得惊人！”
“一旦下雨下雪，道路泥泞，就是寸步难行！”
“一旦清军的骑兵摸过来袭扰，我们就是活靶子！人死，货丢！”
他猛地转过身，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，扫过王希和王二。
“如果，我们有一种铁车。”
“它不吃饭，不喝水，只吃煤炭！”
“它不怕风，不怕雨，甚至不怕小股敌人的骚扰！”
“它的力气比一百头牛还大！一天能跑出上百里！一次能拉动数万斤的货物！”
“到了那个时候，黑水城的筋骨血脉，才算真正打通！”
“周培公想用封锁困死我们？清军的锁链，在我们眼里，就成了一个笑话！”
李信走到帅案前，拿起一根炭笔，在一块打磨光滑的木板上，迅速勾勒起来。
他的动作粗犷，线条简单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传动！”
他用炭笔重重一点。
“铁链子靠不住，那就把它扔了！换成齿轮！用钢做的齿轮！”
“大齿轮套着小齿轮，一级一级地把蒸汽机的力气传下去！”
“把那股子猛烈的往复力，给我老老实实地变成车轮的旋转力！”
他又画出两条线。
“转向！”
“船怎么拐弯，这铁车就怎么拐弯！给它的前轮装上一套转向的机构！”
“用一根舵杆来控制！想去哪儿，就掰到哪儿！”
接着是车架。
“车架！现在的就是个笑话！必须用最好的精钢来做龙骨！”
“所有连接的地方，用铆钉给我铆死！不准用螺栓！”
“关键承重的地方，让蒸汽锻锤给我反复地砸！砸到它再也不可能变形为止！”
然后是车轮。
“轮子！木头外面包一层铁皮，这种东西迟早要散架！”
“全部用铁水铸造！全铁的！”
“别给老子做成实心的，蠢货才那么干！把里面掏空，做成轮辐的样子，既能支撑，又减轻了重量！”
最后，他画了一个奇怪的装置。
“制动！”
“跑得再快，停不下来，那就是一口会移动的棺材！”
“必须给它设计一套闸瓦！用杠杆的原理，或者干脆引一股蒸汽的压力来驱动！”
“需要停的时候，就给老子一把抱死车轮！让它动弹不得！”
他扔下炭笔，木板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丑陋但思路清晰的怪物草图。
李信抬头，看着已经完全呆住的王希和王二。
“原理，就是这些。”
“剩下的细节，怎么实现，那是你们格物院的事。你们去反复地试！去攻克它！”
他走到两人面前，手按在他们的肩膀上。
“我不管你们要烧掉多少煤，用废多少铁料，需要多少工匠！”
“整个黑水城，所有资源，优先供应你们！”
“此物！”
李信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却带着一股灼人的热量。
“关乎我汉王军的生死存亡！务必，给老子把它造出来！”
王希和王二看着木板上那简陋的草图，感觉浑身的血都烧了起来！
大帅画的不是图！
那是在黑暗的迷雾中，硬生生劈开的一道通路！
那些困扰了他们几个月，让他们焦头烂额，甚至感到绝望的问题，在大帅这几笔之下，竟然都有了明确的方向！
两人的眼中，重新燃起了火焰，比工坊里的炉火还要旺盛！
他们单膝跪地，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。
“诺！”
“属下……定当竭尽全力！万死不辞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