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5章 惨胜(1 / 2)

七月十七,申时末刻。

清军溃败的烟尘在戈壁尽头消散,卧龙谷口外只余一片死寂的修罗场。

李信站在残破的城头,玄甲上凝固的血迹在夕阳下泛着暗红。

他没有下令追击。

“大帅!清狗溃败!阵型大乱!骠骑旅尚有余力!末将请命追击!定叫殷化行那老狗有来无回!”

李铁牛浑身浴血,雪白的马鬃战旗也染成暗红,单膝跪地请战。

李信缓缓摇头,大战后的嗓音沙哑沉重。

“穷寇莫追。”

“我军伤亡过半,龙骧、磐石两旅十不存三,神机旅弹药耗尽,骠骑旅亦是人困马乏。”

“清军虽溃,兵力犹存万余,若逼其困兽犹斗,反噬必烈。”

“此战,我军已是惨胜。”

他环视尸横遍野的谷口防线,看着那些倚靠在残破工事后,连站起都困难的伤兵,看着医曹人员穿梭在哀嚎声中忙碌的身影。

“当务之急,是救治伤员,清理战场,巩固防线。”

“传令各旅,原地休整,严密警戒溃兵回袭即可。”

“诺!”

李铁牛抱拳领命,脸上有不甘,但他也清楚李信所言是实。

谷口防线内外,地狱般的景象在夕阳下铺陈。

汉军伤兵营早已人满为患。

临时搭建的帐篷和露天铺位上,挤满了缺胳膊断腿、血肉模糊的士兵。

浓烈的血腥味、汗臭味、草药味与皮肉烧焦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,令人窒息。

“按住他!快!止血钳!绷带!”

“啊——!我的腿!我的腿没了!”

“镊子!伤口里有碎铁片!深!快!”

“烈酒!用烈酒冲洗!忍住了!”

军医和学徒们浑身血污,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。

他们动作迅捷而粗暴,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喷涌鲜血的断肢创面上,发出“嗤嗤”的声响和皮肉焦糊的恶臭,伤员在剧痛中昏死过去。

锯子切割着无法保全的残肢,骨屑飞溅,惨嚎撕心裂肺。

简陋的手术台上,不断有重伤员在痛苦中断气,被蒙上白布抬走。

轻伤员咬着木棍,忍受着清创缝合的剧痛,或是被灌下苦涩的汤药。

保民府医曹几乎征调了谷内所有懂些医术的人,甚至健壮的妇女也被组织起来帮忙清洗绷带、烧水、按住挣扎的伤员。

呻吟声、惨叫声、医官的指令声、器具碰撞声,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。

救治资源极度匮乏,金疮药、止血散、麻沸散早已用尽,许多伤口只能用煮过的布条简单包扎,生死全凭天意。

初步统计,汉军此战重伤员超过三千,轻伤不计其数。

防线外,清军遗留的伤兵数量更为庞大,超过万人。

他们如同被遗弃的垃圾,散落在战场各处,躺在血泊和尸体堆中哀嚎、呻吟。

断腿的、破腹的、烧焦的、面目全非的惨状触目惊心。

汉军士兵在清理战场时,看着这些曾经凶残的敌人,脸上只有冷漠和仇恨。

若非李信严令禁止虐杀降俘,许多人恨不得当场补刀。

“旅帅!这些清狗伤兵怎么办?”

一名龙骧旅的百夫长指着不远处一群断腿哀嚎的清兵,手上青筋暴起。

“留着也是浪费粮食!不如……”

周大勇吊着伤臂,脸色阴沉,他扫了一眼那些清兵,又看了看李信所在的方向,咬牙道。

“大帅有令!不得虐杀!”

“但我军药材有限,先救自己弟兄!”

“这些清狗给他们点水,伤口撒把草灰,用煮过的破布条裹上!”

“是死是活,看他们自己的造化!敢有异动者,杀无赦!”

命令传达下去。

汉军士兵面无表情地执行。

他们粗暴地扯下清军伤兵身上还算干净的布条,丢进水桶里煮一下,捞出拧干,胡乱裹在那些流脓淌血的伤口上。

撒一把灶膛灰就算止血。

水?每人给半碗。

至于哀嚎和痛苦?无人理会。

许多清军重伤员在绝望的呻吟中,伤口迅速感染化脓,蛆虫滋生,在痛苦中慢慢死去。

空气中弥漫的,除了血腥,还有尸体开始腐败的恶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