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武的吼声已经嘶哑,他在防线后奔走呼喝。
民夫、工匠、甚至一些半大的少年,在保民府吏员的组织下,肩扛手抬,将一箱箱沉重的炮弹、火药桶,从谷内深处源源不断地运往前方阵地。
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,沉重的木箱压得他们的脊背弯曲,但没有人喊一声累。
每个人的脸上,都写满了决绝。
这些炮弹,是守住家园的最后希望。
“辣椒粉!快!装罐!密封!送到神机旅的阵地上去!”
王二带着格物院的工匠和学徒,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疯狂忙碌。
特制的陶罐被迅速填满混合了硫磺、硝石、辣椒粉的致命粉末。
这些东西,将是阻挡清军冲锋的又一道死亡屏障。
胸墙之后,龙骧旅、磐石旅的残兵与新补充的预备队士兵混合在一起。
周大勇的一条胳膊用布条吊在胸前,他用还能动的右手,亲自给一名面色苍白的新兵绑紧盾牌的皮带。
赵猛则带着工兵,用沙袋、木料,甚至从第一道防线拖回的残破盾车,拼命加固着胸墙与碉堡的薄弱之处。
士兵们默默检查着武器,给燧发枪装填弹药,给长戟的锋刃做最后的擦拭。
汗味、血腥味、火药味,还有一种名为“死战”的悲壮气息,在空气中混合、发酵。
李信的身影,再次出现在防线后方的高台上。
他的视线扫过防线前严阵以待的士兵,扫过防线后那些搬运弹药、加固工事的平民百姓,扫过那些眼神坚毅、甚至带着死志的妇人。
他的声音穿透了短暂的寂静,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。
“汉王军的将士们!父老乡亲们!”
“清狗,已经踏破了我们的第一道防线!”
“他们以为,这样就能吓倒我们!”
“他们以为,这样就能让我们跪地求饶!”
“做梦!”
他猛地一指身后,那炊烟袅袅、房舍林立的谷内深处。
“看看那里!”
“那是我们的家!我们的田!我们的窑洞!我们的学堂!我们的医馆!”
“那里有我们的爹娘!我们的妻儿!我们的兄弟姐妹!”
“有我们流血流汗开垦出来的土地!有我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家园!”
“清狗想干什么?!”
“他们想冲进来!抢走我们的一切!烧光!杀光!抢光!”
“让我们重新做他们的奴隶!让我们的孩子,世世代代给他们当牛做马!”
他的话语陡然拔高,带着刻骨的仇恨与滔天的怒火。
“告诉我!”
“你们答应吗——?!”
“不答应——!!!”
士兵们、民夫们、妇女们,所有人都爆发出震天的怒吼。
声浪冲天而起,连大地都在颤抖。
“好!”
李信眼中寒光爆射。
“今日!就在这第二道防线!”
“我们身后,就是家园!就是亲人!就是汉人最后一块自由的土地!”
“退一步,家破人亡!”
“退一步,万劫不复!”
“我们没有退路!”
“唯有死战!”
“用我们的刀!我们的枪!我们的血肉!告诉那些清狗!”
“汉王军的骨头,是铁打的!”
“汉人的血,是滚烫的!”
“想踏进我们的家?!”
“除非从我们所有人的尸体上踏过去!”
“人在!”
“阵地在!”
“家在!”
“汉王军——!”
“死战不退——!!!”
“死战不退——!!!”
“死战不退——!!!”
怒吼声席卷了整个卧龙谷。
士兵们握紧了武器,挺直了脊梁。
民夫们咬紧了牙关,扛起了更重的弹药箱。
妇女们攥紧了拳头,身体里燃烧着母性的决绝。
每一个人,都化作了这最后防线的一块磐石,誓与家园共存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