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已依托胸墙跪姿等待的第一排五百名燧发枪手,猛地站起。
五百支燧发枪几乎在同一时间喷出白烟与火焰。
铅弹组成的风暴,狠狠砸进了清军的前锋阵列。
冲在最前面的清军刀盾手,身体剧震,厚重的盾牌上爆开一个个孔洞,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。
“蹲下!装填!”
“第二排!起立!瞄准——放!”
“砰!”
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响。
“第三排!起立!瞄准——放!”
“砰!”
三段击轮番射击,构成了一道连绵不绝的死亡弹幕。
没有间歇,没有停顿。
只有射击,蹲下装填,再射击。
冲锋的清军步卒,被这道弹幕一层层地削倒。
鲜血染红了阵前的荒原。
八十步!
付出惨重的代价后,清军的盾车终于推进到了第一道壕沟的边缘。
幸存的死士发出最后的嚎叫,他们背着沉重的沙袋,奋不顾身地跳进壕沟,用自己的身体和沙袋,试图为后续部队填平一条通道。
“神机二团!”
陈武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却带着死亡的宣判。
“五雷神机队!上前!”
“砰!砰!砰!砰!砰——!”
三百名早已埋伏在第一道矮墙残骸后的速射铳兵,猛地从掩体后探出身。
他们手中的武器,是黑洞洞的五根枪管并联在一起的“五雷神机”。
五连发的恐怖射速,在八十步这个堪称绝杀的距离上,形成了一片毁灭性的金属风暴。
正在填壕的死士、推车的壮丁,还有那些刚刚踏上壕沟边缘,准备发起最后冲锋的清军步卒,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。
他们的身体被子弹连续命中,爆开一团团血雾,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冲天而起。
鲜血像是喷泉,将壕沟边缘染成了暗红色。
清军刚刚凝聚起来的冲锋势头,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,硬生生遏制在了壕沟前。
惨叫声响彻云霄。
“龙骧旅!”
周大勇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,他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。
“刀盾手!反冲击!”
“把清狗给老子压回去!”
“杀——!”
早已憋足了劲的龙骧三团五百名刀盾手,如同下山的猛虎。
他们从加固的胸墙后一跃而出。
左手圆盾护住要害,右手的厚背砍刀在硝烟中闪烁着寒光。
他们以雷霆万钧之势,狠狠扑向壕沟边那些陷入混乱,阵型散乱的清军。
“噗嗤!”
“咔嚓!”
刀锋砍入肉体的闷响,骨骼被斩断的脆响,混合着鲜血狂飙的声音,构成了近战的主旋律。
龙骧旅的刀盾手训练有素,三人一组,背靠背,协同作战。
盾牌格挡开胡乱劈来的刀枪,手中的砍刀则以最简洁有效的角度,劈向敌人的脖颈与胸膛。
他们所过之处,清军步卒如同被收割的草芥,纷纷倒下。
刚刚被填平了几个缺口的壕沟通道,瞬间又被汉军的刀盾手夺回。
残存的清军再也无法维持阵线,惊恐地尖叫着,转身向后溃退。
“废物!”
在后方督战的王进宝气得脸膛发紫,双目赤红。
他猛地拔出佩刀,一刀砍翻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溃兵。
“不准退!”
他嘶声咆哮。
“敢退者,斩立决!督战队!给老子上去!”
手持长矛与朴刀的督战队,组成一道冷酷的人墙,将溃兵的退路死死堵住。
冰冷的长矛逼迫着溃兵再次转身,面对那道他们无法逾越的防线。
与此同时,后续的清军步卒方阵也压了上来,将溃兵裹挟在内,再次向谷口发动了进攻。
双方在谷口第一道防线前,展开了惨烈无比的拉锯战。
尸体迅速堆积,鲜血汇成溪流,染红了每一寸土地。
殷化行看着前方惨烈的战况,再也按捺不住。
他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地,喷着响鼻。
他猛地一挥手中的马刀,眼中凶光爆射。
“宁夏镇的儿郎们!”
“步卒是啃不动这块硬骨头了!”
“跟我冲!撕开那个缺口!斩将夺旗,在此一举!”
三千名宁夏镇的精锐骑兵,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。
他们如同离弦的箭,绕过前方胶着的步战区域,马蹄卷起滚滚烟尘,直扑谷口防线一处被炮火轰塌,尚未被完全修复的缺口。
马蹄如雷,刀光如雪。
“磐石旅!”
工事后方,磐石旅旅帅赵猛厉声嘶吼。
“长戟拒马兵!堵住缺口!”
“哈!”
数百名身披重甲,手持丈二长戟的磐石旅士兵,发出一声沉闷的应和。
他们如同移动的铁壁,迈着沉重的步伐,迅速填补到那个十余丈宽的缺口处。
“立!”
随着军官的号令,他们将长戟的末端死死抵在地面上,用脚踩住,身体前倾,将锋利的戟刃斜斜指向前方。
一片由钢铁与血肉组成的死亡枪阵,瞬间成型。
“神机旅!”
陈武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“自由射击!目标!敌骑!”
“砰!砰!砰!砰——!”
防线上的燧发枪手立刻调转枪口,对着冲锋而来的骑兵倾泻着铅弹。
冲在最前面的清军骑兵人仰马翻。
然而,宁夏镇的骑兵悍不畏死。
他们伏低身体,紧贴着马背,猛抽战马,完全无视了身旁同伴的坠落。
他们硬生生地冲过了火铳的弹幕,狠狠地撞上了磐石旅的长戟枪阵。
“轰——!”
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响起。
战马凄厉的悲鸣,士兵临死前的惨嚎,瞬间交织在一起。
锋利的戟刃轻易刺穿了战马的胸膛,巨大的冲击力让战马的内脏与鲜血喷涌而出。
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骑兵,连人带马,被这片枪林绞得粉碎。
折断的长戟杆,砸碎了骑兵的头颅。
但后续的骑兵依旧疯狂地涌上,他们用同伴和战马的尸体作为踏板,试图用纯粹的血肉之躯,冲垮这道钢铁枪阵。
缺口处,瞬间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血肉磨坊。
卧龙谷口的攻防战,在接战的第一个时辰,便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。
炮火在轰鸣,铅弹在横飞,刀光在闪烁,血肉在飞溅。
每一寸土地都在燃烧,每一声呐喊都带着血腥。
这里,彻底化作了人间炼狱。
而战斗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