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1690年,三月廿六,寅时末刻。
凌晨五点。
金帐汗国的大营,其崩溃的速度与烈度,如同山巅滚落的巨石,一旦开始,便再无任何力量可以阻挡。
策妄阿拉布坦那身曾经象征着草原至高权力的金袍,此刻破烂不堪,沾满了血污与尘土。
他在数十名亲卫的死命簇拥下,像一头被猎犬追杀的疯狼,在混乱的人潮中疯狂冲撞,向着唯一的生路——北方,亡命狂奔。
就在这时,一个眼尖的金帐溃兵,恰好借着冲天火光,看清了那个狼狈逃窜的背影。
他认得那身金袍!他认得那顶歪斜的金冠!
那是他们的大汗!
是草原的雄鹰!是战无不胜的神!
可现在,他跑了!
“大汗……大汗跑了!”
那士兵先是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,随即,巨大的恐惧和被抛弃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!
他用尽全身力气,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!
“大汗丢下我们跑了——!”
这声音,像一根烧红的铁钎,狠狠捅进了每个还在混乱中挣扎的金帐士兵的耳朵里!
在震天的喊杀声、爆炸声、哭嚎声、马嘶声中,这绝望的尖叫竟是如此的清晰,如此的致命!
它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,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那个早已摇摇欲坠的猜测!
“什么?!你他娘的胡说什么!”
一个百夫长下意识地怒吼,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。
“我看见了!我亲眼看见了!大汗的金袍!他往北跑了!”
“大汗逃了!大汗真的逃了!”
“天杀的!大汗丢下我们了!快跑啊——!”
“跑!往北跑!逃命啊——!”
绝望的呼喊如同最恶毒的瘟疫,以惊人的速度在混乱的营盘中疯狂蔓延、炸裂!
所有还在茫然抵抗的、试图集结的、甚至只是本能逃窜的金帐士兵,在听到这如同末日审判般的消息后,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“军纪”和“忠诚”的弦,“嘣”的一声,彻底断了!
大汗都跑了!
他们还为谁而战?!
为谁去死?!
“大汗逃了!快跑啊——!”
这句嘶吼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!
如同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,瞬间引发了毁灭性的连锁反应!
原本就混乱不堪的营盘,彻底变成了自相残杀的人间地狱!
士兵们彻底失去了任何组织,理智的堤坝轰然倒塌,只剩下求生的野兽洪流。
他们丢盔弃甲,哭喊着、推搡着、践踏着,向着四面八方,尤其是北方,亡命奔逃!
武器、旗帜、盔甲、辎重……所有能丢的东西,都被随意丢弃,铺满了狼藉的地面。
人挤人,人踩人!
为了争抢一条生路,昔日并肩作战的袍泽,此刻却反目成仇,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弯刀砍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同伴!
惨叫声、咒骂声、骨骼被踩碎的“咔嚓”声、伤兵被活活踩死的哀嚎声……
这一切,混杂着远处骠骑团铁蹄的轰鸣和神机团追杀的枪声,奏响了一曲金帐汗国覆灭的,最为悲怆的挽歌!
李铁牛率领的骠骑团,如同白色的死神镰刀,在金帐溃兵群中纵横驰骋,所向披靡。
马刀每一次挥落,都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