硝烟稍稍散去。
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那块坚硬的岩石表面，布满了密密麻麻、深浅不一的凹坑和裂纹。
碎石粉末簌簌落下，原本还算完整的石面变得坑坑洼洼。
格鲁佐夫和他身后的沙俄人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他们见过火绳枪，也见识过燧发枪的威力，却从未见过如此近距离、如此恐怖的霰弹轰击效果。
这要是打在人身上……
几个护卫下意识后退了半步，握枪的手心全是冷汗。
格鲁佐夫脸上的商人笑容彻底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。
他死死盯着王二手中那支还在冒烟的、造型粗犷的喷子枪，又看看那块惨不忍睹的岩石。
“这…这是你们自己造的？”
“如假包换。”
李信的言辞里带着自豪，更是不容置疑的底气。
“我叫它‘喷子枪’。如何？”
“比起你们腰间那小巧的玩具，我这‘喷子’的威力，可够分量？”
格鲁佐夫喉咙滚动了一下，咽了口唾沫。
玩具？
他们引以为傲的燧发手枪，在对方这种恐怖的霰弹喷子面前，确实像个玩具。
他终于收起了所有的轻视，开始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年轻的汉人首领。
“令人…印象深刻！”
格鲁佐夫艰难地吐出赞美之词，眼中闪烁着精光，那是一个商人看到巨大商机时的特有光芒。
“强大的首领，您的火器威力惊人！”
“不知…我们是否有幸与您进行更深入的交易？”
“比如，用我们更精良、射程更远的燧发火枪，或者…图纸？”
“换取您的皮毛、黄金，或者其他您需要的东西？”
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。
对方有威力巨大但似乎射程近、装填慢的近战武器，而他们拥有射程更远、更精密的燧发枪技术。
这简直是绝佳的互补。
李信心里暗喜，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。
但他面上不动声色，依旧保持着首领的威严。
“哦？更精良的燧发火枪？图纸？”
他故意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。
“听起来有点意思。”
“不过，我如何确定你们提供的东西，是否真如你所说那般有价值？”
“我们可以提供样品！”
格鲁佐夫急切地保证。
“下次！下次我们商队再来，一定为您带来托博尔斯克最好的燧发火枪！”
“还有熟练的工匠，可以为您讲解！”
“托博尔斯克……”
李信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，望向遥远的北方天际。
“好！”
“我给你们这个机会。”
“记住你的承诺，格鲁佐夫先生。”
他挥挥手。
“给他们清水和少量食物，指引他们去最近的通商道路。”
“我的士兵会‘护送’你们一段。”
护送。
这个词让格鲁佐夫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。
但他不敢有任何异议，连忙将右手抚在胸前，深深鞠躬。
“感谢您的慷慨，强大的首领！托博尔斯克不会忘记您的友谊！”
他心中迅速盘算着。
这次遭遇虽然惊险，但收获巨大。
一个潜力无限的新贸易伙伴。
一支拥有恐怖近战火力的军队。
这情报本身的价值，就足以让他在总督面前获得巨大的功劳。
沙俄商队在汉军士兵沉默而警惕的“护送”下，缓缓离开了山谷。
李信站在原地，看着他们消失在戈壁尽头扬起的尘土中，表情深邃。
“将军，这些罗刹毛子…可信吗？”
王二凑了过来，低声问道。
他手里还紧紧抱着他那支宝贝喷子枪，刚才那一枪可算给他长了大脸，现在看谁都想轰一下。
“可信？”
李信的唇边浮现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“狼和羊讲什么可信？”
他转过身，拍了拍王二结实的肩膀。
“他们看中的是我们的皮毛、黄金，还有…这片土地的未来。”
“我们看中的，是他们的火器和技术。”
李信的话让王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“记住，王二。”
“这些罗刹人，是比准噶尔更狡猾、更贪婪的豺狼。”
“跟他们打交道，一手拿着蜜糖，另一只手，得时刻握着刀！”
空气中还残留着黑火药的刺鼻味道。
这股味道，既代表着卧龙谷自保的力量，也预示着未来更为复杂的博弈和挑战。
沙俄的野心，终于踏入了他的视野范围。
技术引进的契机已经出现。
但如何在这群“罗刹毛子”的贪婪注视下，既拿到自己想要的，又不被反噬，这将是一场全新的、没有硝烟的战争。
李信转身，望向山谷深处。
在那里，他的士兵们正在操练散兵战术，呼喝声此起彼伏。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。
“通知陈敬之。”
“收集所有关于北方‘罗刹’的情报，越详细越好！”
“我们的‘朋友’，很快就会再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