轧钢厂的锻工车间里,气氛比往日凝重了数倍。
空气中弥漫着铁器加热后的灼热气息,混杂着机油的味道,远处传来蒸汽管道“嘶嘶”的排气声,像是在为这场一年一度的工级考核擂鼓助威。
刘海忠站在考核区边缘,手里反复摩挲着那把用了十几年的錾子。
錾子的木柄被磨得油光发亮,边缘处还留着他手掌的温度。他深吸一口气,试图平复胸腔里翻腾的紧张——今天是七级工考核的日子,工业部特意派了几位评委过来,其中不乏在全国都有名望的老工程师,容不得半点差错。
刘光鸿站在父亲身边,帮他整理着工装领口:“爸,别紧张,就按咱们在家练的来。您记着,加热到樱红色时就得下锤,第一次锻打要稳,把坯料的应力释放出来……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刘海忠打断他,声音有些发紧,“可评委里有工业部的2级工程师,听说那人眼睛毒得很,一点瑕疵都能挑出来。”
刘光鸿笑了笑:“爸,您忘了?高级工程师最看重的是真本事,您那手‘稳准狠’的锻打功夫,还怕入不了他的眼?”
正说着,考核区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。
几位穿着中山装、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走了进来,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,背有些微驼,眼神却锐利如鹰,正是工业部的资深工程师钱爱国。
他身后跟着杨厂长和几位厂领导,一行人径直走向评委席。
刘海忠的心跳得更快了,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。
刘光鸿却眼睛一亮,快步迎了上去,恭敬地站在钱爱国面前:“钱工程师,您好,还记得我吗?我是刘光鸿。”
钱爱国停下脚步,眯起眼睛打量着他,眉头慢慢舒展:“刘光鸿?你是……几年前在我家仓库上,指出车床刀具角度问题的那个少年?”
“是我。”刘光鸿笑着点头,“当时您还指导我,说‘技术容不得半点想当然,得用数据说话’,我一直记着呢。”
“好小子,真是你!”钱爱国爽朗地笑了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我记得你!对了,最近部里的内部刊物,有个刘姓天才高中生,修进口纺织机,是不是你干的?”
“没错,偶然机会,我爸要考七级工。”刘光鸿侧身让开,把刘海忠拉到跟前,“爸,这就是钱工程师。”
“原来如此,可惜你一直都没来找我,那次我把你地址给忘记,附近找你都找不到!”
“哈哈,我还以为钱工不喜欢我瞎指挥,原来是忘记我家地址!以后想我就来轧钢厂,我是这轧钢厂兼职大厨,目前上着高中,对于机械制造还蛮有研究,或许可以再给您带点灵感!”刘光鸿把二大爷推上前。
刘海忠紧张得手心冒汗,结结巴巴地说:“钱……钱工程师,您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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