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,正因为我失败了,所以我才更有价值!”
“哦?”萧凡转过身,脸上带着一丝玩味。
“我的失败,意味着我最大的秘密和依仗——那条串联西域、窥探大梁的情报网络,已经被陛下连根拔起!我在京都数年经营,毁于一旦。这件事,陛下知,我知,但南川国内,无人知晓!”阿莎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智慧光芒,“在他们眼中,我依旧是那个安分守己、或许还因为长期为质而积累了些许大梁人脉的阿莎公主。”
“我返回南川,可以借助父王对我的愧疚与思念,可以凭借我对几位王兄弱点的了解,更可以……借助陛下您的‘支持’!”她刻意加重了“支持”二字。
“朕的支持?”萧凡眯起了眼睛。
“不需要陛下明面上做什么。”阿莎急忙解释,“只需要陛下在我返回南川后,保持西南边境的‘适度’压力,做出一些兵力调动的姿态,但绝不真正开启战端。同时,可以默许,甚至暗中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、却能彰显我与新朝‘关系良好’的信号。”
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:“如此一来,在南川国内各方势力看来,我阿莎,不仅仅是一个归国的质子,更是一个能与强大新朝说得上话、甚至能影响新朝对南川政策的关键人物!我的地位将空前稳固!那些觊觎王位的王兄,在动手之前,不得不掂量得罪我可能引发的、来自大梁的不可预测的后果!”
“而当我借助这股‘势’,稳定国内,甚至……在父王之后,有机会掌控南川权柄之时,”阿莎公主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具诱惑力的低沉,“陛下,一个由我主导的、与大梁保持和平、甚至在某些方面可以进行有限合作的南川,难道不比一个充满敌意、内部混乱、随时可能爆炸的南川,对陛下的大梁更有利吗?”
她终于图穷匕见,画下了最后,也是最诱人的大饼——一个亲大梁的、稳定的南川政权。
萧凡静静地听着,心中飞速权衡。阿莎的提议,无疑是一个极具风险的赌博。放虎归山,历来是兵家大忌。此女心机深沉,手段狠辣,且有国仇家恨在前,她此刻的承诺,能有几分可信度?
但反过来想,杀了她,确实可能立刻引发西南边患,虽可平定,却会打乱步骤,消耗国力。放她回去,若她真能如她所言,稳定南川,甚至导向大梁,那无疑是以最小的代价,解决了西南方向的长期隐患,为他专心应对北戎东燕赢得宝贵的时间和战略空间。
关键在于控制和制衡。
萧凡走回龙案后,重新坐下,目光如炬地看着阿莎:“很动听的说辞。但,空口无凭。朕如何确保,你回到南川后,不会反悔?不会利用朕给你的‘势’,反过来整合南川力量,再次与朕为敌?”
阿莎知道,这是最关键的时刻。她必须拿出足以取信于人的“抵押品”。
她咬了咬牙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:“陛下可派心腹之人,随我一同返回南川。名义上可以是护卫,也可以是使者。实则……作为监督与联络之人。我愿将南川王室的一些秘密,以及我几位王兄的核心把柄,交由此人掌管。若我有异动,陛下可随时将这些公之于众,足以让我在南川身败名裂,死无葬身之地!”
这是将她自己的生死,完全交到了萧凡派去的人手中。诚意不可谓不足。
萧凡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沉吟不语。他在评估这个方案的可行性,以及阿莎这个人,是否值得冒这个险。
良久,他缓缓抬起头,看着阿莎公主那双充满了期盼、决绝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的眼睛。
“你的命,暂且留下。”萧凡终于做出了决定,声音不容置疑,“但记住,这不是赦免,只是暂存。你的价值,需要用你未来的行动来证明。”
阿莎公主闻言,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,巨大的庆幸让她几乎虚脱。她深深俯下身子,额头触地:“谢陛下不杀之恩!阿莎……定不负陛下所望!”
“不必谢朕。”萧凡的语气冰冷,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朕能给你一切,也能收回一切,包括南川,包括你的性命。你最好,真的如你所说,能让南川‘稳定’下来。”
他挥了挥手,带着一丝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下去吧。在朕旨意下达之前,安分待在馆驿,没有朕的命令,不得离开半步。”
“是,陛下。”阿莎再次叩首,然后才在内侍的引领下,缓缓退出了偏殿。当她踏出殿门,感受到外面清凉的夜风时,才发觉自己的后背,早已被冷汗彻底浸湿。
殿内,萧凡独自坐在龙案后,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。
放走阿莎,是一步险棋。但他相信,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有效的制衡手段下,这条危险的毒蛇,或许真能为他所用,看守好西南的门户。
政治,从来不是在“完美”与“糟糕”之间选择,而是在“糟糕”与“更不糟糕”之间权衡。与一个可能可控的南川潜在统治者合作,总好过立刻面对一个因复仇而疯狂的南川。
他提起笔,开始草拟密令,调派合适的人选,并构思如何为阿莎的回归,营造出那种微妙的“势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