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,混合着对更大利益的渴望,以及一丝摆脱被兀术赤利用的轻松感,逐渐取代了之前的犹豫和不安。
就在慕容英心思已定,准备召见心腹商议如何“调整”部署时,亲卫来报,营外有人求见,自称是“南方故人”,并出示了同样的云绕剑纹章。
来的,正是送信的那名黑衣人,他依旧是那副平凡无奇、毫无特色的面容,唯有眼神冷静得可怕。
“殿下可是有了决断?”黑衣人开门见山,声音平淡无波。
慕容英打量着来人,心中对萧凡麾下能有如此人物更是忌惮。他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反问道:“萧凡……镇南王,他真的在京都城内?”这是他最大的疑惑,也是决定他最终态度的一个关键。
黑衣人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:“王爷身在何处,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他承诺的事情,必然能够做到。江南岁入,只要殿下点头,第一批财物,十日内便可送达殿下指定的地点。至于盟约,王爷可亲自用印,昭告天下。”
他没有直接承认,但话里的意思,几乎等于默认。慕容英心中巨震,萧凡竟然真的敢潜入孤城!这份胆识,更让他坚定了不能与之为死敌的念头。
“兀术赤那边……”慕容英沉吟道,他在试探,也想争取更多主动权。
“戎族大汗那边,是殿下需要考虑的事情。”黑衣人语气依旧平淡,“王爷只希望,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南线能够‘安静’一些。至于殿下如何对兀术赤解释,是佯动,是拖延,还是……其他的什么,想必殿下自有妙计。”
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把皮球又踢了回来,同时也给了慕容英足够的操作空间。
慕容英沉默片刻,心中已然有了全盘计划。他抬起头,脸上露出了属于政治家的、带着些许矜持和算计的笑容:
“回去转告镇南王,他的意思,本王明白了。江淮之地,确实太过遥远,我大燕将士,还是更习惯北方的水土。”
“至于南线……请王爷放心,我慕容英,最是信守承诺。我会让我的军队,‘看住’对面的南疆大营,绝不会让其干扰到京都方向的‘大事’。”
他特意在“看住”和“大事”上加重了语气,双方心照不宣。
“另外,”慕容英补充道,眼中闪过一丝精明,“江南之礼,本王就却之不恭了。希望王爷……莫要忘了今日之约。”
黑衣人微微躬身:“殿下之言,在下必定带到。告辞。”
说完,他如同来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帅帐,消失在夜色中。
黑衣人离去后,慕容英独自在帐中坐了许久。他召来了最信任的几名将领和幕僚,没有透露萧凡密信的具体内容,只是以一种沉重而无奈的语气说道:
“诸位,刚接到探报,南疆军似有异动,恐有诡计。且兀术赤此人,狼子野心,其承诺未必可信。我意,我军暂缓对南疆大营的压迫,转入巩固防御,静观其变。没有我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,以免中了萧凡的调虎离山之计!”
众将虽然有些疑惑,但见太子态度坚决,且理由看似充分(南疆军异动),便也领命而去。
下达完命令,慕容英走到帐壁地图前,看着京都的位置,嘴角最终勾起一抹冰冷的、属于胜利者的笑容。
他放弃了与兀术赤那不靠谱的盟约,选择了萧凡递过来的、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利,更选择了一条在他看来风险更小、收益可能更大的道路——坐山观虎斗。
他不知道这个选择最终会带来什么吗?他知道有风险。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,相信在利益的驱动下,萧凡的承诺比兀术赤的空头支票更可靠。他也相信,凭借燕军的实力,无论京都之战结果如何,他都有能力攫取最大的利益。
“兀术赤……萧凡……”他低声自语,“你们就好好的……斗吧。”
于是,在兀术赤发动最后总攻,期盼着南线燕军能为他挡住萧凡主力的时候,他并不知道,他所谓的“盟友”,已经悄然改变了立场。燕军的营寨依旧森严,旗帜依旧飘扬,但进攻的锋芒已然收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意味深长的“静观”。
萧凡的离间计,如同最高明的手术刀,没有流一滴血,却已然割断了联军最关键的协作韧带。京都攻防战的胜负天平,因为慕容英这无声的转向,开始向着守军,向着萧凡,无可挽回地倾斜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