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报——!镇北城被围,粮草仅能支撑一月!”
“报——!西线云内州遭袭,守军溃散,牧民被掳数万!”
“报——……”
北疆的鲜血和烽火,终于烧到了看似平静的京都。
八百里加急的军报,一次次撕裂承平帝萧衍沉迷丹药带来的短暂安宁。朝堂之上,短暂的震惊过后,立刻又被党争的阴云所笼罩。
大皇子萧景恒一党,率先发难。他们将北疆失利归咎于边将无能,尤其是镇守核心的王勐大都督。
“陛下!王勐畏敌如虎,坐视戎族屠戮百姓而不救,致使军心涣散,防线动摇!此乃误国之罪,当立即罢黜,锁拿进京问罪!”萧景恒慷慨陈词,意图将自己一党的人安插上去。
四皇子萧景禹则极力为王勐辩护,并直指问题核心:
“父皇!王勐将军乃沙场老将,忠心为国!镇北城被围,根由在于粮草不济,军备不足!去岁兵部便奏请增拨北疆军饷,为何户部、漕运一再拖延?如今边关将士饥寒交迫,如何能战?当务之急,是立刻筹措粮草、援军,火速支援北疆!而非临阵换将,自毁长城!”
双方在朝堂上再次吵得不可开交。一方要追究“责任人”,一方要解决“实际问题”,实则都是为了争夺北疆的军权和控制权。
承平帝被吵得头晕脑胀,既担心边关失守,又怀疑儿子们借机揽权。最终下达的旨意,充满了和稀泥的色彩:严旨申饬王勐,命其“戴罪立功”,同时责令户部、兵部“尽快”筹措粮饷军械支援北疆。
然而,“尽快”是多久?旨意下了,具体执行起来,又在各部门的推诿、扯皮中慢如蜗牛。漕运因冰雪和之前的“整顿”几近瘫痪;国库空虚,加征税赋的命令下达地方,反而激起了更多民怨。
而在北疆,等待“尽快”支援的军民,正身处真正的人间地狱。
城池之外,戎族骑兵纵横驰骋,烧杀抢掠。村庄化为灰烬,田野被践踏,来不及逃入城市的百姓,或被屠杀,或被掳掠为奴隶,在皮鞭和严寒中走向未知的黑暗。尸体枕籍,冻僵在雪地里,被饿疯了的野狗、狼群啃食。
城池之内,情况同样惨烈。缺粮导致物价飞涨,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剧。燃料短缺,人们拆屋取木,甚至挖掘坟茔的棺木取暖。瘟疫开始在拥挤、肮脏的避难人群中滋生、蔓延。每一天,都有无数人冻死、饿死、病死。
镇北城的城墙上,守军士兵轮流值守,他们面容枯槁,嘴唇干裂,握着兵器的手布满冻疮,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绝望。看着城外络绎不绝的戎族骑兵,以及更远处被焚毁的村庄冒起的滚滚浓烟,一种名为“亡国”的恐惧,如同这无边的风雪一般,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。
烽火,一道接着一道,在阴霾的天空下传递着。从北疆到中原,越来越多的城镇看到了那代表最紧急军情的狼烟。恐慌如同瘟疫般,在帝国的心脏地带蔓延开来。
商店关门,物价飞涨,流言四起。有钱人家开始收拾细软,准备南逃。普通的升斗小民,则只能惶恐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。
寒风呼啸,卷着雪沫,拍打着镇北城摇摇欲坠的旗帜,也拍打着数千里外,南疆镇南王府书房的那扇窗。
萧凡站在窗前,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来自北疆的密报,上面详细记录了鹰嘴隘失守、镇北城被围以及戎族联军大致兵力的情况。他的脸色平静,但眼神深处,却仿佛有冰原在崩裂,有烈火在燃烧。
那老道一语成谶。
大梁的北大门,正在被饥饿的狼群用血肉之躯撞开。
而帝国的中枢,却仍在醉生梦死,纠缠于内斗。
他沉默良久,转身,对肃立身后的冷锋及几位核心将领、幕僚,只说了两个字:
“备军。”
声音不高,却如同惊雷,在这温暖的南疆书房中炸响,预示着风暴即将来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