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段极其拗口复杂、毫无逻辑关联的口令,和一幅标注了密密麻麻符号的简易地图。这考验的是在极端疲惫下的记忆力、注意力以及抗干扰能力。
香烛飞快地燃烧。三百人挤在一起,拼命记忆,有人甚至因为精神过度紧张而呕吐。
最终,当香烛熄灭,又有近百人因为无法准确复述而被无情淘汰。
最终,站在雷隼面前的,只有二百一十三人。他们是从数千精锐中筛出来的,真正的优中选优,无论是体魄、意志、搏杀技巧还是心智,都堪称顶尖。
但雷隼脸上没有任何喜悦,只有更深的凝重。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,现在才刚刚开始。
新选出的二百一十三人,与原虎啸营的一百二十七名老兵合并,组成了新的虎啸营框架,总计三百四十人。距离满编的一千人,还差得远,但冷锋和雷隼都明白,兵贵精不贵多。这三百四十人,必须首先被锤炼成无坚不摧的核心。
训练场,变成了真正的炼狱。
训练日程被排得密密麻麻,毫无喘息之机:
· 拂晓前: 负重五十斤,三十里极限越野,最后五里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,否则全体受罚(通常是加练或没饭吃)。
· 上午: 各种杀人技训练。不是江湖套路,而是雷隼和老兵们从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总结出的最简洁、最有效的致命手法,专攻要害,力求一击毙命。弩械的精准射击与快速装填,要求在移动中、光线昏暗等恶劣条件下也能命中目标。
· 下午: 特种作战技能。潜伏伪装(如何利用环境完美隐藏自己,甚至模拟草木石块)、长途野外生存(识别毒物、寻找水源、设置陷阱)、小队战术协同(无声通讯、交叉掩护、突击与撤离)、攀岩涉水、爆破物的简易制作与使用…
· 傍晚: 文化课。是的,文化课。由军中书记官教授简单的地图测绘、情报识别、密码使用,甚至要求认识少量南川、北漠的文字和简单用语。这是萧凡特意强调的,一支优秀的特种部队,必须要有“脑子”。
· 深夜: 不定时紧急集合,进行夜间渗透、侦察、反侦察演练。或者被突然拉起到模拟的“一线天”峡谷地带,进行防火攻、反伏击训练。
训练强度之大,远超常规部队。受伤是家常便饭,军医帐篷里永远人满为患。伙食是最好的,但消耗也极其惊人。每一天都有人因为撑不下去而主动退出,或者因伤重被迫离开。没有人嘲笑他们,因为能撑到现在,本身已是强者。
雷隼和老兵们如同最严苛的魔鬼教头,手段近乎残酷。他们骂得最凶,打得最狠,但每当有新兵完成一个极其困难的项目,或者在小队对抗中展现出亮眼的配合时,他们眼中也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。
晚上,老兵们的帐篷里,常常会传来低沉的歌声,那是虎啸营古老的战歌,旋律苍凉而豪迈。有时,他们会给围坐过来的新兵讲述南川之战的故事,讲述那些死去的弟兄是如何用生命开辟道路,讲述王爷是如何带着他们如神兵天降,焚毁粮草,阵斩蛮烈…那些故事里没有夸张的神光,只有真实的血、火、牺牲与荣耀。
新兵们默默地听着,眼中的光芒逐渐从单纯的向往,变成了沉甸甸的继承。他们开始明白,虎啸营的旗帜,是由鲜血染红的。他们不仅要为自己而战,更要为那些死去的英魂而战,为这支队伍的荣誉而战。
薪火,就在这残酷的炼狱与深沉的故事中,悄然传递。
一个月期限将至。
冷锋亲自来到虎啸营的特训山谷检阅成果。
他没有看那些花哨的表演,而是直接下令进行一场高强度的综合演练:模拟一支南川小队渗透破坏,由虎啸营一个新兵小队(十人)负责追踪、拦截、歼灭。
演练区域地形复杂,覆盖山林、河谷。那支由老兵扮演的“南川小队”极其狡猾,设置了多处陷阱和误导。
然而,新兵小队的表现却让冷锋刮目相看。他们行动迅捷如豹,配合默契无声,利用地形近乎完美。通过细微的痕迹追踪,果断排除误导,最终在一处河谷地带成功锁定目标,利用弩械远程狙杀与近身突袭结合,在极短时间内“全歼”了经验丰富的“敌人”,自身仅“轻伤”两人。
整个过程中展现出的专业素养、冷静判断和高效杀戮,已经完全脱离了普通部队的范畴,隐隐有了昔日那支虎啸营的影子。
演练结束,三百四十名虎啸营官兵列队站立。虽然人人面带疲惫,衣衫破损,不少还带着伤,但那股凝练如一的杀气、那种历经血火洗礼后的沉稳与自信,却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。
雷隼上前一步,嘶声吼道:“虎啸营!”
“必胜!必胜!必胜!”三百四十人同声怒吼,声浪震天,在山谷间久久回荡,惊起无数飞鸟。
冷锋看着这支初具雏形的利刃,一直冰冷的脸上,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、却真实存在的笑意。
他知道,王爷要的刀,已经开始重新焕发出锋芒。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元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但这支种子队伍已经成型。他们拥有最严格的选拔、最残酷的训练、最优良的装备,以及最重要的——由百战余生的老兵带来的、无法复制的战斗精神与传统的传承。
他回到大帐,提笔给萧凡写回信。信中详细汇报了虎啸营重建的进度、选拔训练过程以及目前形成的战斗力评估。
在信的末尾,他写道:
“…新刃初成,锋芒已露。虽不及昔日全盛之威,然其骨血之中,悍勇未失,更添新锐之气。假以时日,必复为我军之胆,王爷手中最利之剑!南疆万事,锋必竭尽全力,不负王爷所托。敬请王爷京中宽心,但有征召,虎啸必至!”
信使再次带着密信,悄无声息地离开南疆大营,北上帝都。
南疆的风依旧凛冽,但在这片土地上,一把沾染着血火气息的利刃,正在加速重铸。它等待着,等待着那一声必将到来的召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