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城宅院内,丁玲珑在吴神医鬼斧神工的医术下,总算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小命,但人还虚弱得很,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。
吴神医吴一手(他自称“药医不死病,一手定乾坤”,故号“一手”),这位脾气比本事还大的老爷子,此刻正翘着二郎腿,坐在院里的石凳上,对萧凡派来伺候(兼监视)他的小厮指手画脚。
“喂!那个谁!对,就是你,长得跟没睡醒的茄子似的!去,把老夫的药箱里那套金针用烈酒再擦三遍!一点油星都不能有!不然扎坏了里面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,你家钦差大人非把你们这帮猢狲的皮扒了做灯笼不可!”
小厮苦着脸,屁颠屁颠地去擦针,心里嘀咕:这老爷子嘴忒毒,比那“碧蚕蛊毒”也差不离了。
谢宝树端着一盘精细茶点过来,赔着笑脸:“吴神医,您老辛苦,用些点心?这是扬州最有名的千层酥…”
吴一手瞥了一眼,鼻子哼了一声:“甜腻腻的,糊嗓子眼!老夫治病的时候只喝露水…呃,不是,只喝山顶云雾茶,还得是清明前的!你这有吗?”
谢宝树嘴角抽了抽:“…晚辈这就差人去寻。”心里哀嚎:这老爷子比钦差大人还难伺候!露水?您老真是神仙不成?
这时,石虎巡夜路过,他那庞大的身躯和凶悍的气质让院子里的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度。吴一手却眼睛一亮,招手道:“喂!那个大个子!对,就你,长得跟熊瞎子成精似的!过来过来!”
石虎一愣,虎着脸走过去:“老头,叫俺干啥?”他负责安保,对这脾气古怪的老头没啥好感。
吴一手绕着他走了一圈,捏捏他的胳膊,又拍拍他的胸膛(石虎脸都黑了,强忍着没动手),啧啧称奇:“好身板!筋骨强健,气血旺盛!就是上次受的伤没好利索,体内有点淤血堵着。要不要老夫给你扎几针?疏通一下,保证你晚上不起夜,吃饭倍儿香!”
石虎:“…???” 起不起夜这您也看得出来?他憋了半天,瓮声瓮气道:“俺…俺不起夜!俺身体好得很!不劳您费心!”说完,像躲瘟神一样赶紧溜了,生怕这古怪老头真给他来几针。
吴一手遗憾地摇摇头:“莽夫不识货啊!老夫的针,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!”
屋内,偶尔清醒的丁玲珑看着窗外这略显滑稽的一幕,苍白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弯了一下。这个钦差大人手下,真是…什么样的奇人都有。
而萧凡听了谢宝树关于吴一手如何“作威作福”的报告后,只是揉了揉眉心:“由他去吧,真有本事的人,有点怪癖正常。务必满足他一切要求,务必保证丁玲珑无恙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另外,看好石虎,别真让神医给他扎了针…” 他实在无法想象石虎被银针征服的画面。
钦差行辕书房内,气氛原本严肃。萧凡正在听冷锋汇报漕帮李奎最近的焦头烂额(王胡子死在他的“地盘”,让他被官府和其他江湖势力质疑,疲于应付)。
突然,窗棂再次传来一声夜枭叫。冷锋熟练地取回竹管。
这次的字条稍微长了点,但内容让萧凡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。
“目标近日于‘莲香苑’(扬州最高档的青楼之一)频繁会见一神秘男子,疑为重要人物。然,二人每次皆于雅间内…对弈围棋,且目标棋艺极臭,连输七局,输银共计三百五十两。神秘男子赢钱后均购入大量甜食,疑似有特殊嗜好。另,目标曾抱怨扬州厨子做的桂花糕不如京城‘酥香记’地道。”
萧凡:“…”
冷锋面无表情地站着,仿佛没看到纸条内容。
谢宝树好奇地伸脖子想偷看,被萧凡一眼瞪了回去。
“…这‘影’的观察,还真是…细致入微。”萧凡憋了半天,才评价道。白莲夫人跑去青楼下棋?还输得这么惨?这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想。那个神秘男子和甜食嗜好倒是有点意思,但整体情报都透着一股不靠谱的搞笑气息。
“咳。”萧凡清了清嗓子,决定忽略这条情报里无关紧要的部分,“关注那个神秘男子和甜食的线索。至于棋艺…暂且记下。”或许能作为日后嘲讽白莲夫人的素材?他想。
他看向一脸求知欲的谢宝树,忽然心生一计。
“宝树啊。”
“属下在!”谢宝树一个激灵。
“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。”
“大人请吩咐!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谢宝树挺起瘦弱的胸膛。
“去查一下,扬州城里,哪家铺子的桂花糕最好吃,尤其是…能不能做出京城‘酥香记’那种风味的。”萧凡一本正经地说。
谢宝树:“…啊?桂、桂花糕?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“对,而且要快。”萧凡表情严肃,“此事关乎重大,或许能撬开某些人的嘴。记住,要秘密进行,不得声张。”
谢宝树一脸茫然地领命而去,脑子里全是问号:查案和桂花糕有什么关系?难道钦差大人查案查饿了?还是要用桂花糕下毒?他怀着一种“我可能肩负着不为人知的巨大使命”的悲壮感,开始了他的“美食侦探”之旅,连续几天混迹于扬州各大糕点铺子,尝桂花糕尝到快吐,还差点被铺子老板当成蹭吃的无赖打出来。
虽然王胡子死了,李奎焦头烂额,但漕帮这条线不能断。萧凡决定对漕帮另一个实权人物——掌管账目、相对低调的二长老“铁算盘”赵无量下手。此人贪财好色,胆子却不大,是很好的突破口。
任务交给了石虎和冷锋。冷锋负责潜入赵无量在外包养外宅的隐秘小院,石虎负责…呃,正面“沟通”。
夜深人静,赵无量正搂着新得的美妾做着美梦,突然感觉脖子一凉,一柄冰冷的短刃抵在了他喉咙上。冷锋如同暗夜修罗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床前。
赵无量吓得魂飞魄散,刚要叫喊,嘴巴就被一块破布塞住了。然后他就被像拎小鸡一样从被窝里拖了出来,只穿着里衣,哆哆嗦嗦地被带到了院子里。
院子里,一个铁塔般的巨汉(石虎)正抱着胳膊,一脸“和蔼”地看着他。月光下,石虎那脸上的刀疤和狞笑显得格外恐怖。
“赵长老,俺们钦差大人想请你过去喝杯茶,聊聊天。”石虎的声音努力想放轻柔些,但听起来更像是阎王爷的催命符。
赵无量尿都快吓出来了,拼命摇头,呜呜作响。
石虎挠挠头,想起萧凡吩咐要“客气”点,于是努力挤出他认为最“友善”的表情:“赵长老,你别怕。俺们是讲道理的人。你看,俺都没打你,也没骂你,就是请你喝茶。你要是配合,俺保证你一根汗毛都不少。你要是不配合…”
他左右看了看,发现院角有个石磨盘,走过去,运气于掌,嘿哟一声,竟然单手将那个起码两百斤的石磨盘给举了起来!然后像玩玩具一样掂了掂。
赵无量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冷汗如瀑布般流下。
“…你要是不配合,”石虎把石磨盘轻轻放下(地面都震了一下),“俺就只好请你和这磨盘一起,去运河底喝茶了。那地方凉快,就是可能不太舒服。”
这威胁方式,简单,粗暴,但极其有效。
赵无量点头如捣蒜,表示配合得不能再配合了。
于是,扬州漕帮的二长老,就穿着睡衣,被“客气”地“请”到了钦差行辕的一间密室里。整个过程“温柔”到连他外宅的狗都没吵醒。
密室里,赵无量面对萧凡那不怒自威的眼神,再看看旁边抱着胳膊、活动着手腕骨节咔咔作响的石虎,心理防线彻底崩溃。都不用上刑,就开始哭爹喊娘地求饶,表示什么都说。
萧凡问什么,他答什么,关于漕帮协助运输私盐的路线、时间、数量,关于给丁魁和各路官员的分成比例,关于李奎的种种不法勾当…说得又快又详细,生怕说慢了旁边那尊凶神就把他当磨盘玩了。
就在他快要说到一些可能与白莲夫人相关的模糊线索时,密室门被轻轻敲响。谢宝树端着一个食盒,一脸神秘又兴奋地走了进来。
“大人!大人!卑职幸不辱命!”谢宝树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,“找到了!几乎一模一样的味道!卑职跑遍了扬州城,试吃了三十八家铺子,终于在南巷口一家百年老店找到了!老师傅说祖上在京城学过艺!”
萧凡:“…” 他差点忘了这茬。
石虎:“?” 啥玩意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