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 琼州来信,水师初成(2 / 2)

‘火种’均已安置妥帖。彼等初至,心有余悸,然见基地规模、吾等诚意,渐次安心。王、将军着手整训现有船勇,颇见成效。俞将军则负责督导岛内防卫、操练乡勇,并依山势勘测,规划后续营垒。彼等经验丰富,所提建言,切中要害,省却我等许多摸索之功。

水师乃重中之重,今有雏形,特详陈之:

船只方面:依你先前所传草图及要点,结合本地黎人向导所荐木料,已建成可充战船之大海船三艘。此三船较福船更显狭长,航速或有提升,船首预留你所说‘撞击角’结构,两侧共设炮位八处,暂以重型弩机替代,然基座按你图样预留,船楼低矮,重心甚稳。另改造、俘获之大小船只二十余艘,均可用于巡防、运输。船厂仍在扩建,工匠渐熟,新船下水可期。

人员方面:以原班底为核心,吸纳疍民、熟谙水性之流民、及部分归化黎人青壮,现有可战水手约五百人。齐将军严苛,操练极紧,日夜不休,虽苦不堪言,然队伍渐有模样。海上航行、编队、简单战术,已反复演练多次。

战力初试:月前,有一伙盘踞西沙屿之海盗,约百余人,船五六艘,竟敢靠近我岛沿岸劫掠渔船。王将军亲率两艘新船、辅船数艘出击。此战虽小,却为首役。我军以编队夹击,弩机齐发,接舷跳帮,奋勇争先,一举击沉敌船两艘,俘获一艘,毙伤俘敌七十余人,余众溃散。我方仅轻伤十余人。此战极大提振士气,亦震慑周边宵小,如今附近海域,已罕有匪类敢近。

然隐患亦有:一则,粮秣消耗日巨,虽岛内垦荒、捕鱼、贸易有所补充,然欲维持并扩充实力,长远看,仍需稳定财源。二则,火炮仍是短板,岛上铁匠虽尽力仿制,然工艺不及,成品笨重易炸,远逊弩机实用。若能得佛郎机人或你曾言‘倭国’之精良火炮,乃至熟谙其法之工匠,方为根本。三则,基地规模渐显,虽地处偏僻,然日久恐难完全隐匿,需考虑应对官府探查之策。

另,苏姑娘所遣商队,已三至琼州,表面交易香料、珍珠,实则输送我等急需之铁器、药材、布匹、乃至书籍工匠,皆伪装巧妙,暂未露破绽。此条线至关重要,望谨慎维持。

今北疆恐多事,岛内皆知。吾等在此,日夜砥砺,只待所需。一切安好,勿念。唯望京中谨慎,保全为上。后续动向,依约而行。”

信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。

林霄反反复复将这封密信看了三遍,每一个字都如同甘泉,滋润着他因焦虑而干涸的心田。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下来,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,不知是因为天气闷热,还是刚才的激动与紧张。

好消息远比预想的要多!“火种”们不仅安全抵达,而且已经迅速融入并开始发挥作用。三艘自建的主力战船,二十余艘辅助船只,五百可战之水手,这已经是一支不容小觑的海上力量了。尤其是那场小规模的海战胜利,虽然对手只是乌合之众的海盗,但其意义非凡——它证明了这支新生的力量已经具备了基本的组织和战斗力,经历了血与火的初步考验,军心士气得以凝聚。

“驼爷”办事,果然稳妥可靠。信中提到苏婉的协助,也让林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他知道,没有苏婉在京城利用家族关系暗中调度、掩护,那些输送物资的商队绝难如此顺利往返。她总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默默为他支撑起至关重要的后方。

然而,“驼爷”也毫不避讳地指出了面临的困难。粮秣、火炮、隐匿性,这三个问题确实切中要害。粮秣是生存基础,火炮是决定性的技术差距,而隐匿性则直接关系到基地的生死存亡。尤其是最后一点,随着基地规模扩大,活动增加,被发现的概率只会越来越大。必须未雨绸缪。

林霄起身,在狭小的房间里缓缓踱步。北疆的局势如同一个不断加压的火药桶,随时可能爆炸。朱元璋的布防与其说是解决问题,不如说是将矛盾公开化、尖锐化。朱棣绝不会坐以待毙,接下来的动作只会更加隐秘和激烈。朝廷的注意力被牢牢吸引在北方,这为琼州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宝贵的战略窗口期。

“必须抓住这个机会……”林霄喃喃自语。他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隙,闷热的风带着街市的嘈杂涌进,但他仿佛能透过这喧嚣,听到遥远南海的波涛声。

眼下,他能为琼州做的,主要有三件事:

第一,继续利用编纂大典的便利,系统搜集整理所有关于海外贸易、矿产分布、以及东南亚、南洋乃至更遥远国度的地理、物产、风土人情资料。尤其是关于火器的技术信息,哪怕只是零星的记载,也要留意。这些知识,在未来可能成为打开局面的钥匙。他可以借此机会,将一些超越时代的、关于航海、造船、军事的“设想”和“考证”,以学术探讨的形式,混杂在正常的编纂内容中,或许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基地的发展方向。

第二,设法为琼州开辟更稳定、更隐蔽的财源。仅靠苏婉商队的输送和岛内自给,难以支撑长期的大规模发展。或许……可以借助即将编纂完成的《大典》部分内容?在“食货志”或“博物志”中,有意突出琼州及南洋特产,如高级香料、珍珠、珍稀木材、热带药材的经济价值,甚至“考证”出一些古代海上贸易的繁华路线,间接为将来琼州主导的“合法”或“半合法”海上贸易造势?

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开始构思并准备一套完整的、应对朝廷探查的预案。这包括如何伪装基地,伪装成大型商号或土绅联合的垦荒团?,如何建立预警系统,利用渔民、商船建立沿海情报网?,以及在万一暴露时,如何谈判、周旋,甚至……不得已时的对抗策略。这需要极其谨慎的谋划,必须与“驼爷”保持密切沟通,逐步完善。

至于火炮和工匠,这是短期内最难解决的问题。直接与海外势力接触风险太大,而大明境内对火器管制极严。或许……可以从一些边缘地带想办法?比如,某些与海外有秘密走私往来、且对朝廷心怀不满的沿海豪族?或者,看看能否从朝廷淘汰的旧式火器中,通过秘密渠道搞到一些样品和工匠?这需要机会,急不得。

思路渐渐清晰。林霄回到桌前,将密信的内容再次牢记于心,然后将其凑近油灯。火焰舔舐着桑皮纸,迅速将其化为一小撮灰烬。他小心地将灰烬处理干净,不留一丝痕迹。

做完这一切,他重新铺开稿纸,拿起笔,蘸饱了墨。窗外,天色渐暗,华灯初上。应天城的夜生活开始了,但对于林霄而言,工作远未结束。他需要将今天思考的关于琼州后续发展的若干要点,用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符号和隐语,加密记录在他那本厚厚的“读书笔记”中。同时,他还要继续完成那份关于“琼州府物产志”的编纂初稿——这既是本职工作,也是最好的掩护。

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,林霄的神情专注而平静。北疆的疑云与杀机,京城的压抑与试探,似乎都暂时被隔绝在这间陋室之外。他的心中,有一片海,海上正有一支新生的舰队,在星月下扬帆操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