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风暴前夕,暗流汹涌(2 / 2)

‘侯狂’:永嘉侯更加猖狂,是在绝望中最后的疯狂反扑?还是因其掌握兵权,皇帝暂未动他,使其气焰更盛?

‘病笃’:最令人担忧。是指苏正清御史病情因连日忧愤而加重?还是指...胡惟庸案牵连扩大,有重要人物病死于诏狱或家中?

‘闭门’:是苏府被迫彻底隔绝外界以自保?还是其他涉案大臣府邸被查封的信号?”

信息过于模糊简略,反而更添无穷的焦虑与想象空间。京城的局势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急速恶化!胡党的反扑和皇帝的清算比他离京时预想的更为猛烈、复杂且混乱!他几乎能想象到苏婉此刻承受的巨大压力——父亲可能病重,门外危机四伏,家族声誉和安危系于一线,消息隔绝,举目茫然...

一种强烈的焦灼感和鞭长莫及的无力感再次死死攫住了他。他远在千里之外,纵然知晓一些秘密,手握一些线索,却难以立刻转化为破局的力量,无法将利刃递到需要的人手中。这种隔岸观火却又心系其中的感觉,几乎令人窒息。

他必须做点什么,必须设法搅动眼前的浑水,哪怕只能制造一丝微小的混乱,或许就能为远在京城的她分担一丝一毫的压力,创造一个喘息之机!

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份关于“折色银”的模糊记录,和那个偶然从老吏醉话中听来的、关于本地最大米行东家与漕帮头目过往甚密、常有巨额银钱往来的传闻。一个冒险而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。

是夜,万籁俱寂,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冷雨敲打着瓦片。他没有点灯,任由房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,借着窗外微弱黯淡、偶尔被云层缝隙透出的月光,用那支特制的炭笔,在一张质地粗糙、边缘不齐、仿佛是从某个废弃账本上随意撕下的纸页上,以一种刻意模仿的、略带颤抖和笨拙、仿佛出自某个恐惧又愤怒的小吏之手的笔迹写道:

“宁波府诸公台鉴:鄙人偶闻一旧事,心绪难平,如鲠在喉,不吐不快。九年前,某县折色银万两,账目蹊跷,疑点丛生,经手者接连横死,下落不明。今闻漕帮与米行巨贾往来甚密,银钱涌动,数目惊人,其手法路径,似与昔年旧案相类。恐硕鼠复生,结党营私,蛀蚀国本,遗祸地方。鄙人人微言轻,唯恐祸及己身,特此匿告,望诸公明察秋毫,则社稷幸甚,百姓幸甚!”

他没有提及任何具体人名、县名,只点了“折色银”、“漕帮”、“米行”这几个关键词,并将矛头隐隐指向宁波府层面,语气模仿着一种底层胥吏既愤慨又畏惧的心态。这封信的目的并非真的要查清那笔陈年旧账——那几乎不可能——而是要制造恐慌!将这封匿名信通过之前埋下的漕运暗桩阿亮,“恰好”投递到宁波府按察使司某位素以刚直、喜好清查积案闻名的官员手中。

“祸水南引,围魏救赵。宁波府是浙东重镇,胡党势力盘根错节,利益关系复杂。此信一到,无论真假,必会在其内部引起猜忌、排查和紧张气氛。王庸案涉及漕粮,与此地关联甚深,一旦宁波方面因这封匿名信而启动自查或变得紧张,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牵扯其党羽的精力,或许能延缓其某些动作,甚至可能引发内部矛盾,互相撕咬。若能如此,或能间接缓解京城方面的部分压力,为那边争取一丝喘息之机,或是创造一个微小的突破口。”

这是一步险棋,可能毫无作用,石沉大海;也可能打草惊蛇,引来更疯狂的报复;甚至可能引火烧身,被顺藤摸瓜。但林霄顾不了那么多了。他不能坐视京城的风暴将他在意的人吞噬而自己却无所作为。

他必须行动,哪怕只是在黑暗中投出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,期待它能激起一丝意料之外的涟漪。

他小心地将信用火漆封好,没有留下任何标记,如同处理一件危险的毒物。次日,交给那名可靠的车夫,嘱咐其借采买之机,送往码头区指定的联络人手中,并强调了隐秘与安全。

做完这一切,他推开客栈房间那扇吱呀作响、略显沉重的木窗,冰冷潮湿、带着浓郁水汽和泥土腥味的空气猛地涌入,让他因熬夜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振。

远处漆黑的山峦轮廓在迷蒙的雨夜中沉默地起伏,连绵不断,如同蛰伏的、看不清面目的巨兽,正冷漠地注视着人世间的纷扰。

京城的风暴正在疯狂升级,而他在这远离漩涡中心、看似平静的小县城里,能做的唯有继续潜伏,继续织网,继续在这盘错综复杂、生死攸关的棋局上,落下自己的棋子,等待局势的变化。

风暴前夕,压抑得令人窒息。暗流从未停止汹涌,反而在寂静的表象下积蓄着更可怕的力量。他感受到一种巨大的、无处不在的压抑感,仿佛整个天地都被无形的力量绷紧到了极限,连空气都凝固了,只待那最终撕裂一切、摧毁一切的惊雷时刻到来。

他低头,从怀中贴身处取出那枚苏婉所赠、触手温润、仿佛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羊脂玉环,指腹反复地、轻轻地、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上面细微的、独特的纹路,仿佛那是唯一的慰藉与支点。无声却坚定,如同立下的誓言,穿透重重雨幕,飞向遥远的北方:“坚持住...一定要坚持住。等我回来。我一定会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