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日子,众人轮班守在魂核旁。苏清欢白日里会带着日记,在石台上慢慢读,读到老仆记着“小丫头往石缝塞糕”时,就往根须上撒些灵泉,看水珠顺着根须流淌,像在回应;陆衍夜里则会练剑,剑风裹着灵力扫过根须,让守护的金光更盛,有时练到夜深,会对着根须轻声说“师父,你看这样够不够”。
林晓和阿桂每天都会送来新做的吃食。林晓的母亲会特意蒸两种糕,甜口的给苏清欢,咸口的给陆衍,说“守着这么重的担子,得吃合心意的才有力气”;阿桂则会带来各地的“念桂”叶,往根须旁摆一圈,说“让它们也认认亲,知道自己不是孤单的”。
第五日傍晚,魂核处的根须突然剧烈抖动起来,青灰色的戾气像浓烟般涌出来,比上次浓重数倍。陆衍的破风剑立刻爆发出金光,却被戾气逼得节节后退,剑穗的银丝上竟凝结出细小的冰碴,像被寒月谷的寒气冻住了。
“是寒月谷!”苏清欢认出戾气里混着的冰碴,与寒月谷“念桂”花瓣上的冰晶一模一样,“他们对寒月谷的花动手了!”她刺破指尖,将血滴在根须上,金光瞬间从血珠处炸开,却只能勉强挡住戾气,“陆衍,用你的灵力引魂核的力!”
陆衍立刻将灵力注入根须,莹白的根突然发出刺眼的光,顺着血脉般的纹路蔓延,竟在石壁上映出寒月谷的景象——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正举着骨笛吹奏,笛声里的戾火缠着“念桂”的花,让花瓣片片凋零,谷中弟子们抱着头痛苦嘶吼,被唤醒的记忆正在急速褪色。
“是当年给长老配药的药师!”陆衍的剑穗突然绷直,银丝勒进掌心,“他没死!”
苏清辞的灵力顺着根须蔓延,在石壁上的影像里凝成把光剑,直刺面具人的骨笛。“林晓,快让寒月谷的人往花上撒桂花蜜!”她的声音透过灵力传到影像里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用甜香破戾火!”
林晓立刻铺开信纸,笔尖蘸着灵泉写下嘱托,墨字在纸上泛着金光,顺着根须的纹路往寒月谷方向飘去。阿桂则往根须上撒了把陈年桂花,干枯的花瓣遇灵力竟重新舒展,化作漫天金粉,融入石壁的影像里,像场跨越千里的花雨。
当金光与桂花蜜在影像里相遇时,面具人的骨笛突然裂开,戾火在甜香里滋滋作响,化作缕缕青烟。寒月谷的“念桂”重新挺直枝桠,飘落的花瓣在金光里回到枝头,谷中弟子们的嘶吼渐渐平息,眼神里的迷茫被清明取代,有人喃喃念出了亲人的名字,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。
石壁上的影像散去时,魂核处的戾气也退得干干净净。陆衍脱力地靠在石壁上,剑穗的银丝松松散散地垂着,沾着的冰碴正在融化,打湿了衣襟。“他跑了。”他的声音带着疲惫,却透着释然,“但他伤不到封印了,根须把我们的灵力传到了所有‘念桂’那里,形成了结界。”
苏清欢往他嘴里塞了块桂花糕,甜香在舌尖漫开时,忽然看见根须的莹白里映出个小小的影——是老仆的笑脸,正对着他们轻轻点头,像在说“做得好”。她的眼眶一热,往根须上撒了把灵泉,水珠滚落的轨迹里,竟长出了片新的叶,嫩绿得像春天的第一缕光。
走出秘道时,立夏的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,吹得人浑身舒泰。广场上的“念桂”母树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金光,树下摆满了各地寄来的桂花枝,寒月谷的枝桠上还顶着未化的冰,却与烟雨阁的湿润枝桠缠在一起,像群互相依偎的兄弟姐妹。
林晓的母亲正在教孩子们唱新编的桂花谣:“根相连,花相牵,千里香,暖人间……”童声稚嫩却响亮,撞在“念桂”的枝叶上,弹得老远,像颗颗裹着香的石子,投进每个人的心里。
苏清欢靠在陆衍肩头,望着母树在风中舒展的枝桠,忽然觉得老仆从未离开。他化作了青铜鼎里缠绕的根须,化作了寒月谷花开时的暖流,化作了此刻拂过脸颊的晚风,藏在每缕桂香里,守着他用余生守护的安宁。
离下一个秋分,还有四个月。但魂核处的根须已织成密不透风的网,各地的“念桂”都裹着彼此的灵力,青铜鼎里的灵泉映出的桂花影越来越清晰,孩子们在地窖旧址种的桂花苗,也抽出了带着金边的新叶。
苏清欢摸了摸发间的木剑吊坠,又看了看陆衍剑穗上沾着的桂花粉,忽然觉得,最好的守护不是寸步不离的看守,而是让每份善意都生根发芽,让每个被温暖过的灵魂都成为守护者。就像老仆用余生赎罪,就像“念桂”用根须相连,就像此刻的他们,把彼此的温度织成网,护住了所有值得珍惜的记忆。
夜风吹过“念桂”母树,花瓣簌簌落在守夜人的衣襟上,像场温柔的馈赠。苏清欢望着远处天际闪烁的星光,知道那是各地的“念桂”在回应,它们的香正乘着风,往更远的地方去,要告诉所有等待的人——只要根还连着,花还开着,那些深埋的温柔与坚守,就会永远活着,在时光里酿成最甜的蜜,滋养每个平凡的晨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