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后。
一间位于曼谷市郊的酒店套房,窗帘拉得密不透风。
十几个外接屏幕的光,映亮了陆云帆、周毅、林涛三人的脸。
空气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密集声响,还有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鸣。
秦晚推门进来,脚步很轻。
她走到闻人语身边,递过去一台平板电脑。
“路透社的短讯,刚出来的。”
闻人语的目光从自己的屏幕上移开,接过平板。
屏幕上只有短短几行字。
标题是《taiguo出口数据意外下滑,经济增长引擎现疲态》。
闻人语的视线扫过那几个数字,没有停留,把平板还给秦晚。
“知道了。”
她的反应平淡,好像只是看到了一条天气预报。
秦晚收回平板,看了一眼那三个还在疯狂工作的男人。
他们的状态,和闻人语形成了一种割裂。
三个人眼圈发黑,面前堆着咖啡杯和提神饮料的空罐。
陆云帆负责的情报组,像一台功率全开的八爪鱼,无数触手伸向全球的数据库,筛选,抓取,分析。
周毅和林涛面前的屏幕上,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数据流,他们在构建一个又一个虚拟的交易模型,然后推倒,重来。
闻人语给他们的任务,像一座山。
二十四小时内,摸清一个国家的经济底裤。
一百种方法,设计杀死一国货币的武器。
这些任务,听起来就像疯话。
但他们正在执行。
又过了一天。
陆云帆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,走到闻人语面前。
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有些沙哑。
“老板,报告出来了。”
他把厚厚一叠文件放在桌上。
“taiguo央行公布的外债总额是八百亿美元。但我们通过追踪几家欧洲和日本银行的贷款流向,发现有至少三百亿的短期商业贷款没有被计入官方统计。”
“这些贷款,大部分会在未来六个月内集中到期。”
“还有房地产,我们查了最大的三家地产公司,‘素帕莱’、‘尚思瑞’和‘土地与房屋’。它们的负债率都在百分之三百以上,现金流已经断裂,全靠借新债还旧债吊着命。”
“最关键的是资金流动。”
陆云帆翻到报告的最后一页,那是一张复杂的资金流向图。
“过去半年,有超过五百亿美元的国际热钱,通过各种伪装,流入了taiguo的股市和楼市。但从上个月开始,流向逆转了。”
“资金开始小规模,但持续地流出。我们追踪了其中几笔最大的,源头都指向几个在华尔街注册的离岸基金。”
陆云语拿起那份报告,一页一页地翻看。
她看得很快,手指划过纸张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房间里很安静,周毅和林涛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,看着闻人语。
他们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。
现在,他们想知道,这些数据拼凑出的,到底是一幅怎样的图景。
闻人语翻到最后一页,目光停在那张资金流向图上。
“做得很好。”
她抬头看向陆云帆。
“你们看到的,就是我看到的。”
陆云帆的身体震了一下。
他不知道闻人语是怎么“看”到的。
但他知道,他们用几十个人,不眠不休工作了四十八个小时,用尽了所有手段,才挖出的这些埋在地下的东西,闻人语在下令的那一刻,就已经知道了。
这种感觉,让人脊背发凉。
“现在,你们信了吗?”闻人语问。
陆云帆、周毅、林涛三人对视一眼。
周毅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种被巨大事实冲击后的恍惚。
“老板,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。这……这是一栋从地基开始就已经烂透了的房子。外面看起来还金碧辉煌,但只要有人推一下门,它就会塌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就去推门吗?”林涛问,他的眼神里有压不住的兴奋。
“不。”闻人语摇头。
“我们不推门。”
“我们要做那个,在房子倒塌前,把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空的人。”
她把报告合上。
“继续你们的工作。周毅,林涛,我要的模型,还差多少?”
“报告老板,已经完成了七十三种。剩下的二十七种,主要是针对欧洲市场的衍生品,数据接口比较复杂,还需要一点时间。”
“加快速度。”闻人语说。
“陆云帆,你的情报组,继续给我盯紧资金流。我要知道,每一笔从taiguo流出去的钱,最后都进了谁的口袋。”
“是。”
三人领了命令,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台。
房间里再次被键盘声填满。
但这一次,声音里少了一些焦躁,多了一种冰冷的秩序感。
秦晚给闻人语续上一杯水。
“思燕那边,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。”秦晚低声说。
“现在整个香港都知道,你被安德森打怕了,躲起来不敢见人。霍家的几个元老正在逼宫,要霍思燕撤换掉我们。”
“很好。”闻人语端起水杯。
“让她继续演下去。”
就在这时,周毅的座位上传来一声低呼。
“快看!华尔街日报!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的屏幕。
周毅把一篇专栏文章投到主屏幕上。
标题很醒目:《曼谷热潮下的阴影:被债务和泡沫绑架的“亚洲之虎”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