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部加密电话,就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蝎,突然亮起了猩红的眼睛。
尖锐的蜂鸣声,一下,一下,精准地刺入闻人语几乎要炸裂的神经中枢。
剧痛,让她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。
她撑着桌面的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惨白。
那抹溅在红木桌面上的血迹,在灯光下,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暗红,像一朵不祥的死亡之花。
她重生以来,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。
也从未有过如此刻骨的寒意。
滴——滴——滴——
铃声还在固执地响着,不急不缓,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冷酷,仿佛算准了她一定会接。
闻人语缓缓直起身。
一个细微的动作,却牵扯着四肢百骸,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。
她能感觉到,自己引以为傲的,那足以颠覆商业规则的【商业命脉】系统,此刻像一台过载后强制关机的电脑,在她精神世界的深处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。
那个徽章,那个所谓的“深渊议会”,仅仅是一次试探性的窥探,就几乎摧毁了她最大的依仗。
她伸出手,朝着那部发出魔音的电话机。
手臂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极其缓慢的轨迹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。
她的指尖,终于触碰到了冰冷坚硬的听筒。
那是一种不含任何温度的触感,如同触摸一块来自万米深海的金属。
她拿起了听筒。
铃声戛然而止。
整个顶层办公室,瞬间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加可怕的,绝对的死寂。
闻人语将听筒缓缓贴近耳边。
没有呼吸声。
没有电流的杂音。
电话那头,是一片虚无。
仿佛连接着的不是另一个通讯设备,而是宇宙深处某个绝对零度的真空地带。
这沉默本身,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。
一种居高临下的,掌控一切的傲慢。
闻人语没有开口。
她强迫自己紊乱的呼吸变得平稳,强迫自己因剧痛而抽搐的肌肉放松下来。
她用另一只手,极其缓慢地,擦掉了嘴角的血迹。
她在等。
等对方先露出獠牙。
终于。
一个声音,从那片虚无中传了出来。
“闻人语女士。”
那是一个无法分辨男女,无法判断年龄的声音。
它经过了最顶级的电子处理,剔除了一切属于人类的特质,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金属切割而成,精准,冰冷,不带任何情感的波澜。
“恭喜你。”
声音顿了顿。
“赢得了这场,无聊的地方游戏。”
轰。
这句话,像一记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了闻人语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上。
无聊的。
地方游戏。
她倾尽所有,赌上一切,跨越二十年的仇恨,将曾经不可一世的京城土皇帝郑国强连根拔起,吞并其所有资产,在整个华夏商界掀起滔天巨浪……
这一切,在对方的口中,仅仅是一场“无聊的地方游戏”。
那种感觉,就像一个凡人拼尽一生,终于登上了自以为的世界之巅,却在山顶看到一位神明,正百无聊赖地俯视着他,眼神里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审视。
巨大的落差,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人瞬间崩溃。
闻人语的身体,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晃。
她握着听筒的手,不由自主地收紧。
但她开口的声音,却依旧保持着一种惊人的冷静。
“你是谁?”
她问。
三个字,简短,有力,像一把淬了冰的手术刀,试图剖开对方那层伪装。
电话那头的金属声音,发出了一声轻微的,仿佛是模拟出来的笑声。
那笑声里没有愉悦,只有一种玩味。
“我们是谁,不重要。”
“重要的是,我们观察你很久了,闻人语女士。”
“从你回到京城,开第一家小店开始。”
“到你整合供应链,建立新世界品牌。”
“再到你利用舆论,一步步将郑国强逼入绝境。”
“你的每一步,我们都在看。”
对方的话语,像一部上帝视角的纪录片解说词,平静地叙述着闻人语这近一年来所有的挣扎与辉煌。
每一个秘密,每一个布局,在对方面前,都如同掌上观纹,清晰无比。
被彻底看透的感觉,让闻人语后颈的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