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啊!那能不好吗!”
他咬了一口西红柿,汁水四溅。
“以前啊,咱们这菜,种出来,就等着菜贩子来收。他们说多少钱,就是多少钱。一斤白菜,到你们城里卖两块,到我们手里,能有两毛钱,都算他发善心了!”
“现在呢?”
老村长把吃了一半的西红柿往镜头前一递,嗓门都高了八度。
“现在新世界跟咱合作,他们出技术,出种子,还保底收购!价格,比以前那些菜贩子,高了快一倍!钱,当天就到账!”
“以前是靠天吃饭,现在,是跟城里人一块儿,奔日子!”
镜头切换。
一个年轻的媳妇,正站在自家崭新的拖拉机旁边,有些害羞地对着镜头说:“以前俺男人总想着出去打工,现在不去了。在家种地,比出去打工挣得还多!上个月,刚给娃报了个钢琴班,俺们村里,头一个!”
又一个镜头。
一个黝黑的汉子,指着身后正在盖的新房子,咧着嘴傻笑。
“等房子盖好了,就把我那在城里当保姆的婆娘接回来!让她也享享福!”
一个个,一张张。
没有一句攻击,没有一句辩解。
只有最真实的笑脸,最朴实的话语,最充满希望的生活。
这些画面,和刚才那些商户代表声泪俱下的控诉,形成了一种荒诞而又尖锐的对比。
郑国强口中那些,被“野蛮资本”碾碎了活路,即将被时代淘汰的可怜人,此刻,正在屏幕里,活得热气腾腾,活得前所未有的有尊严。
视频的最后。
镜头重新给到了马家村的老村长。
他站在村口那块“新世界农业合作示范村”的牌子下,看着远处一辆辆满载着新鲜蔬菜,开往城里的货车。
他沉默了许久,才转过头,对着镜头,一字一句,说得铿锵有力。
“以前,俺们是给那些‘菜霸’打工。”
“现在,俺们是给自己,当地主!”
“菜霸”两个字,像一颗炸雷,在寂静的报告厅里轰然炸响。
视频结束,屏幕黑了下去。
会场的灯,重新亮起。
死寂。
针落可闻的死寂。
所有人都被刚才那段短片,那最后一句石破天惊的话,给震得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那句“菜霸”,像一记响亮到极点的耳光,不是抽在郑国强一个人的脸上,而是抽在了台下所有旧供应链体系的既得利益者脸上。
它撕碎了郑国强之前所有关于“民生”、“就业”、“稳定”的温情脉脉的包装,露出了底下最赤裸裸的,关于“剥削”的真相。
媒体区的闪光灯,疯了。
这一次,所有的镜头,不再对准闻人语,而是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,齐刷刷地,对准了第一排的郑国强。
郑国强依然端坐着,手里还捧着那个保温杯。
但他的脸,已经彻底没有了血色。
他那张一直扮演着行业守护神的,慈祥的脸,此刻,僵硬得像一块石头。
主席台上,王副主任的眼神,彻底变了。
他看着闻人语的目光里,震惊,赞赏,恍然大悟,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。
他终于明白,闻人语之前说的“釜底抽薪”,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这哪里是釜底抽薪。
这是直接把郑国强他们赖以生存的那口大锅,给端到太阳底下,让所有人都看清楚,锅里到底煮的是什么玩意儿。
闻人语站在台上,静静地看着这一切。
她等会场里的骚动,稍微平息了一些。
然后,她重新握住了话筒。
“各位领导,各位来宾。”
她的声音,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。
“我的短片,放完了。”
“现在,我的发言,正式开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