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为他们知道，我们总有走的一天。等我们走了，还会有新的李大头，王大头，冒出来，用更狠的手段，报复他们。”
一番话，说得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。
秦刚张着嘴，脸上的表情，从兴奋，到迷茫，最后变成了一丝，后怕。
他光想着怎么出气了，却完全没想过，出完气之后，该怎么办。
方明远扶了扶眼镜，镜片后的眼神里，充满了震撼。
他第一次，如此清晰地，感受到了自己和老板之间，那种思维层面上的，巨大的鸿沟。
“那……老板，我们该怎么办？”方明远声音干涩地问。
“砍树，只会毁了地。”
闻人语的嘴角，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弧度。
“我的方式是‘立’。”
“我不砍他的树。”
“我要在旁边，修一条更宽阔，更平坦的大道。大道两旁，种上更好的树，结出更甜的果子。”
“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，走我的路，不仅安全，而且能过上比以前好十倍的日子。”
“到那个时候，不用我们去砍，那棵老槐树自己，就会枯死。”
她转过身，重新面对着巨大的电子地图。
“老方，把我上次去马家村，你记录的那些农户资料，全部调出来。”
方明远连忙在笔记本电脑上操作起来。
很快，一张张带着照片和备注信息的资料卡，出现在了大屏幕上。
闻人语的目光，在一张张朴实，却带着愁苦和麻木的脸上，缓缓扫过。
“你们看。”她指着其中一个老农的照片，“我跟他说话的时候，他的眼神，躲躲闪闪，但他的手，却死死攥着衣角。那是愤怒，和不甘。”
她又指向另一个中年妇女。
“她把我们赶出门，但关门前，我看了一眼她家的院子。她儿子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，就贴在最显眼的墙上，已经有些褪色了。她需要钱，比任何人都需要。”
“他们对李大头的盘剥，早就怨声载道，只是，他们不敢反抗，也没有更好的选择。”
“所以，我们要做的，不是去当英雄。”
闻人语的手指，在屏幕上，重重点了下去。
“是去给他们一个，无法拒绝的，更好的选择。”
“第一，收购价，比市场价，高三成！”
“第二，签订三年以上的保底收购合同，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！”
“第三，成立专项农业扶持基金，可以为他们提供无息贷款，用于购买种子，升级大棚！”
“第四，集团法务部，成立专门的助农小组，免费为所有合作农户，提供法律援助！”
“我要让他们知道，跟新世界合作，不是一锤子买卖。我们不是去买他们的菜的，”闻人语的声音，掷地有声，“我们是去当他们最硬的，靠山！”
整个办公室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秦刚和方明远，还有所有的部门主管，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，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地图前的，纤细的背影。
如果说，雷啸的计划，是一把锋利的，见血封喉的匕首。
那老板的这个计划，就是一艘，足以碾碎一切的，航空母舰！
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。
这是在改变一个地区的，生态！
过了许久，方明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，语气里充满了激动，也充满了忧虑。
“老板，这个计划……太宏大了。”
“一旦成功，我们将彻底掌控京郊的蔬菜源头！”
“但是……”他话锋一转，指出了最核心的难题，“计划再好，也得有人听才行。”
“现在，李大头的人把整个马家村，看得跟铁桶一样。别说我们的人了，就是一只陌生的苍蝇飞进去，他们都得盘问半天。”
“我们怎么绕开他们的眼线，把这个计划，告诉那些最关键，最能带头的核心农户？”
“又怎么让他们相信，我们不是在画饼，而是真的能保护他们？”
这个问题，像一根针，瞬间刺破了所有人刚刚燃起的热血。
是啊，蓝图画得再美，送不到人家手里，也是一张废纸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再次聚焦到了闻人语的身上。
只见她，缓缓地，转过身。
脸上，没有丝毫的为难。
反而，露出了一抹，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“谁说，要我们自己去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