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云帆那句轻飘飘的警告,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,兜头浇下。
整个办公室里刚刚升腾起来的,那股子混杂着肾上腺素和狂喜的热浪,瞬间被浇得一干二净,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。
“帆哥!”
“陆总监!”
苏眉和雷啸几乎是同时扑了过去。
闻人语抢先一步扶住了陆云帆歪倒的身体,探了探他的鼻息,又摸了摸他的额头。
“没事,只是精神透支,睡过去了。”
她松了口气,指挥着雷啸和另一个技术部的小伙子。
“搭把手,把他抬到里面的休息室去,让他好好睡一觉。”
雷啸小心翼翼地把陆云帆那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体架起来,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。
“他妈的,这叫什么事儿啊。刚打完胜仗,主帅先倒了。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感受着陆云帆轻飘飘的体重,心里更是五味杂陈。
就这么个文弱书生,肩膀上扛着的,却是整个集团几百号人的身家性命。
将陆云帆安顿好后,雷啸重新走回办公室,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刚才的狂喜,变成了压抑不住的烦躁和疑惑。
他一把抓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,拧开盖子,“咕咚咕咚”灌下去半瓶,然后重重地把瓶子往桌上一顿。
“闻董,刚才帆哥那话……到底什么意思?”
雷啸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,粗声粗气地问道。
“什么叫掀桌子?咱们赢了,他输了,天经地义。他沈鸿家大业大,输不起这点钱?还要跑过来跟咱们真人快打不成?”
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。
办公室里,那几个刚刚还在欢呼雀ed的年轻人,此刻都缩着脖子,一脸紧张地看着闻人语,等待着她的答案。
他们能理解商业竞争,能理解资本博弈。
但“掀桌子”这三个字,带着一股子不讲规矩的,原始的暴力气息,让他们感到本能的恐惧。
闻人语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走到窗边,拉开了那扇遮蔽了三天的厚重窗帘。
深夜的城市灯火,像一片璀璨的星海,涌了进来,驱散了房间里那股子密不透风的压抑。
“雷啸,我问你。”
闻人语的声音很平静。
“如果你在一场拳赛里,被一个你一直看不起的,比你瘦小很多的对手,当着所有人的面,一拳打掉了门牙。你会怎么办?”
雷啸一愣,想都没想就答道。
“怎么办?当然是爬起来,用更重的拳头,把他打得他妈都不认识!”
“如果规则不允许你还手呢?”
闻人语追问。
“什么狗屁规则?”
雷啸嗤之以鼻。
“老子都被人骑在脸上拉屎了,还管他什么规则?直接抄家伙干他丫的!”
他说完,忽然就愣住了。
他好像……有点明白陆云帆的意思了。
苏眉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,她接口道。
“闻董的意思是,沈鸿在金融这个牌桌上输了,他不会再遵守牌桌上的规矩,跟我们再赌一局来找回场子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说出了那个最可怕的推测。
“他会直接动用规则之外的力量,来报复我们。攻击我们的实体,攻击我们的要害。”
“比如……”
一个技术员颤抖着声音问。
“比如我们正在施工的物流中心。”
苏眉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比如给我们供货的那些小供应商,他只需要派人去威胁一下,就能断掉我们的货源。”
“甚至……”
她停顿了一下,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“是我们的人身安全。”
“我操!”
雷啸一拳砸在会议桌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
“他敢!”
他双眼赤红,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。
“这他妈是京城!天子脚下!他沈鸿再牛逼,也是个生意人,还敢玩黑社会那套?”
“为什么不敢?”
闻人语转过身,目光平静地看着他。
“对沈鸿那种人来说,脸面,比钱重要得多。我们今天,不是赢了他的钱,是撕碎了他的脸。”
“一个极度自负的掠食者,被猎物咬了一口,它不会反思,只会暴怒。它会用最残忍,最直接的方式,把这个敢于挑衅它的猎物,撕成碎片。”
办公室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之前胜利的喜悦,已经彻底烟消云散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加冰冷,更加沉重的压力。
他们赢了一场神仙打架的空战,却发现,敌人开着坦克,已经堵到了他们家门口的阵地上。
所有人的脸上,都浮现出一丝劫后余生,却又立刻坠入另一重绝境的茫然。
“那……那我们怎么办?”
有人小声地问。
“报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