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声像煮沸了的开水,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热气。
雷啸的巴掌都拍红了,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儿里,正有一团火在烧。
可就在这片热烈的海洋里,一声尖锐的嘶吼,像一把冰锥,硬生生砸了进来。
“不可能!”
李俊彦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,那张抹了半斤发胶的脸,因为极度的愤怒和震惊,扭曲得像个劣质的面具。
“这绝对不可能!”
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,拨开身边的人,跌跌撞撞地冲向舞台,用手指着评委席的方向,声音都劈了叉。
“有黑幕!这他妈绝对有黑幕!”
全场的掌声,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都懵了,摄像机的镜头齐刷刷地调转方向,对准了这个当场失态的华联太子爷。
“你们收了他们多少钱?”
李俊彦的眼睛血红,他指着角落里闻人语的方向,又指着台上的主持人,唾沫星子横飞。
“一个开在犄角旮旯里的破店!一个连像样装修都拿不出来的穷酸!凭什么?啊?他们凭什么拿金牌!”
“你们当我是傻子吗?当全京城的人都是傻子吗!”
这番撒泼打滚的姿态,实在太过难看。
他身边的李俊峰脸色铁青,快步上前想拉住他,却被他一把甩开。
“哥你别管!今天这事儿要是不说清楚,我跟他们没完!”
雷啸的火气“噌”地一下就顶到了天灵盖,他攥着拳头就要往前冲。
“操!这孙子输不起还骂人!”
苏眉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,冷静地摇了摇头。
“别去。现在谁说话谁掉价。”
她看向闻人语。
闻人语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,仿佛眼前这场闹剧的主角不是自己。
她只是搀扶着还在流泪的王德发老师傅,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,静静地,落在了评委席上那个沉默的老人身上。
舞台,该交给谁,她心里清楚得很。
顾长明缓缓地站了起来。
他没有理会状若疯癫的李俊彦,也没有看任何人。
他只是迈开步子,一步一步,沉稳地,走上了那个被灯光聚焦的舞台。
他从主持人手里拿过话筒,试了试音。
“喂。”
一声苍老而有力的声音,通过音响,瞬间压住了全场的嘈杂。
李俊彦也停下了嘶吼,他喘着粗气,用一双要吃人的眼睛,死死地瞪着顾长明。
“顾总编!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!”
顾长明看着他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李总,你想要的解释,我现在就给你。”
他转过身,面向全场所有的来宾和媒体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。
“刚才,李总问了一个问题。”
“他问,麦香坊,凭什么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台下那些举着相机,竖着耳朵的记者。
“这个问题,问得很好。”
“因为在评选结果出来之前,我们整个评委会,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。”
这话一出,全场哗然。
李俊彦的脸上,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。
看吧,连评委都觉得有问题!
然而,顾长明接下来的动作,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他没有继续说话,而是走下舞台,回到评委席,从助理手里,接过了一叠厚厚的,用牛皮筋捆着的信件,和一份打印出来的,足有几十页厚的舆情报告。
他抱着这些东西,重新走上舞台,将它们重重地,放在了讲台上。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像一记重锤,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。
“评选,有评选的规则。”
顾长明拿起那叠信件,举了起来。
“规则说,我们要看口味,看创意,看环境,看服务。这些,我们的专业评委,都打了分。”
“但在规则之上,还有一样东西。”
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,缓缓展开。
“这封信,来自东五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。她不怎么会上网,所以是托孙女,亲手写了这封信,送到了我们杂志社。她说,她的老伴去年走了,她一个人,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。直到有一天,她路过麦香坊,那个叫雷啸的小伙子,扶了她一把,请她进去喝了杯热水。”
他又拿起另一封。
“这一封,来自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。他说他找工作屡屡碰壁,房租都快交不起了。那天晚上,他坐在麦香坊门口哭,里面的老板姑娘,给他送了一个刚出炉的牛角包,什么也没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