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晚的高跟鞋踩在西郊派出所那油腻得能反光的水磨石地面上,发出的“嗒嗒”声,像是打在了一面破鼓上,沉闷又违和。
她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,和周围环境中那股子廉价烟草、隔夜泡面和汗水混合的酸腐气息,形成了两个世界。
接待处,一个打着哈欠的年轻警察,眼皮都懒得抬。
“干嘛的?”
“我是雷啸的委托律师,我姓秦,这是我的律师执照。”
秦晚将证件递过去,声音冷静,不带一丝情绪。
年轻警察瞥了一眼,才慢悠悠地拿起电话。
“张所,有个女的,说是那小子的律师,挺横的。”
电话那头说了几句,他挂了电话,站起身来,态度总算有了点变化,只是那眼神里的玩味,却更浓了。
“跟我来吧,秦大律师。”
穿过挂着“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”标语的走廊,秦晚见到了那位张伟副所长。
他正坐在一间办公室里,桌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,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,一双三角眼里闪着精明又浑浊的光。
“秦律师是吧?幸会幸会。”
张伟嘴上客气,屁股却没从椅子上挪动分毫,只是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硬板凳。
“来,坐。”
秦晚没有坐,只是将公文包放在了桌上。
“张所长,我的当事人雷啸,是这起斗殴事件的受害者,他有权保持沉默,并在律师到场的情况下接受问询。我要求立刻见到我的当事人。”
“哎,别急嘛,秦律师。”
张伟笑了,露出满口黄牙。
“受害者?你看看我那几个侄子,一个个被打得头破血流,医院的鉴定报告都出来了,两个轻微伤,一个轻伤二级!你管你当事人叫受害者?”
他从抽屉里甩出几张纸。
“还有三名目击证人,亲眼看到你的当事人寻衅滋事,主动攻击。人证物证俱全,秦律师,你也是懂法的,这案子,事实清楚,证据确凿啊。”
秦晚的目光在那几份粗制滥造的“证人证言”上一扫而过。
她知道,这只是个开始。
对方已经布下了一张网,一张用谎言和关系织成的,看似合法合规的网。
拘留室里,秦晚终于见到了雷啸。
他坐在冰冷的铁床上,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,脸上添了几块新的淤青,但那腰杆,挺得像一杆标枪。
“你好,雷先生,我是闻人语女士派来的律师,我叫秦晚。”
雷啸抬起头,看了她一眼,没有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“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。”
秦晚的语速很快。
“对方一口咬定是你先动手,并且有三名伪造的目击证人。他们的伤情鉴定也被做了手脚。最关键的是,能为你作证的李虎先生,因为伤势过重,还在医院昏迷,暂时无法提供证词。”
“简单来说,从法律程序上看,我们现在非常被动。”
雷啸听完,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,只是攥了攥拳头,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。
“那又如何。”
他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,却带着一股子蛮不在乎的硬气。
“不是我做的,就不是我做的。”
秦晚看着他那双没有丝毫动摇的眼睛,心里忽然明白了闻总为什么一定要得到这把刀。
这把刀,够硬。
但也正因为太硬,他不懂得转圜,不懂得妥协。
就在这时,拘留室的门被打开,张伟那张令人不快的脸又探了进来。
他没看秦晚,而是直接对着雷啸,换上了一副“语重心长”的表情。
“小子,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他走进来,身后跟着那个打着石膏的黄毛。
“我这侄子,年轻不懂事,嘴巴是臭了点。你呢,下手也重了点。这事儿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。我做个主,你们私了,怎么样?”
黄毛一脸得意,看着雷啸,眼神里满是挑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