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,他埋头猛吃,一根香菜都没剩。
旁边厨师们眼珠子黏在盘子上,肚子咕咕叫,却连个饼边儿都不敢偷啃。
其实苗侃没存心整人。
吃完这盘,他二话不说,亲自又煎了十份,挨个儿发到每个师傅手里:“吃,边吃边记步骤。
明天,你们主灶。”
那晚,整个厨房飘的都是蚵仔煎的香气,连扫地阿姨都端了小碗蹲墙角,吃得满嘴油光。
隔天上新,别的店都挂着“《海边的誓言》同款蚵仔煎”,他家招牌上只写三个字——**蚵仔煎**。
没人知道这是啥。
有客问:“这东西,是煎饼果子?”
店员笑:“比那高级。
用海里的小贝,裹上粉,配蛋,煎成饼。”
“哦?”客人闻着味儿,眼睛一亮,排队。
没半小时,摊前排了二十多号人。
丁大丰也挤在里头。
他兜里只剩三十块。
从创业崩盘、合伙人卷款跑路、房子被法拍,到炒股亏掉九成家底,再到大年三十被催债的踹门,老婆哭着求他别回家……他已经三个月没好好吃顿饭了。
饿得胃都缩成一团,像被人捏着拧干了。
他攥着最后三十块,买了一份猫仔粥,一份蚵仔煎。
粥一入口,热汤裹着米香滑进喉咙,像是有人把他的心从冰窖里捞了出来。
蚵仔煎刚出锅,烫得他手抖,可他还是咬了一大口。
外皮脆得咔哧响,里头软糯弹牙,蚵仔的鲜、蛋的香、猪油的润,全炸在嘴里,香得他鼻子一酸。
他埋头猛吃,筷子不停,一盘见底,才恍惚停下。
“我……居然能吃下这么多?”他自嘲地笑了下,抬头环顾。
周围全是笑。
吃粥的人眯着眼,啃饼的人嘴角沾着酱,小孩追着要第二块,老人边吃边念叨“跟小时候一个味”。
没人愁房贷,没人念贷款,没人提破产。
所有人脸上,都是那种很久没见过的、纯粹的满足。
他突然想不起,自己上一次这么安心地笑,是什么时候了。
是公司倒闭那晚?
还是老婆偷偷去借高利贷,回来只说“没事”?
又或者,是上个月他在天桥底下,看着手机里女儿的视频,默默把充电宝拔了,怕电量不够拍不到明天的早安?
他低着头,筷子尖戳着空盘子,眼泪一滴,砸在瓷盘上,碎了。
……
过去这一年来,丁大丰觉得,日子简直像被扔进搅拌机里搅了一遍,连渣都不剩。
一年前,他还是开着宝马出入高档写字楼、刚卖了老破小换上精装房的公司老板,年底一睁眼,车没了,房没了,团队散了,债主堵门,连手机都被冻结了,账户里只剩下个四位数的零头。
老婆带着孩子搬了四回家,每一次刚安顿下来,第二天一早,门上就被人泼了红漆,写着“还钱”两个大字。
邻居见了他像见鬼,房东直接把押金退了,连声谢谢都不要,只求他快滚。
他现在连搬家的钱都凑不出来。
今天早上偷偷溜回家,一推门,儿子正蹲在沙发角啃面包,一见他,眼泪唰地就下来了,扑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腰:“爸爸,他们又来啦……妈妈哭了一晚上,我好怕。”
丁大丰心口像被人捅了一刀,疼得说不出话。
孩子才七岁,本该在游乐场疯跑,现在却连睡个安稳觉都难。
老婆才三十出头,本该穿漂亮裙子、去超市挑打折牛奶,现在却穿着旧毛衣,半夜偷偷擦眼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