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道比想象中长,台阶湿滑,布满了青苔。杜明扶着墙壁往下走,手指触到墙壁上凹凸不平的纹路——是符咒,和铜镜边缘、避雷针上的符咒一模一样,显然这是祖父早就挖好的逃生通道。
走了大约百十米,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。杜明加快脚步,终于看到了通道的出口——那是一个被杂草掩盖的圆形洞口,外面传来了清晨的鸟鸣声。
他爬出洞口时,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
洞口位于老宅后方的一片树林里,透过树枝的缝隙,能看到老宅的屋顶。就在他爬出洞口的瞬间,老宅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,紧接着,那栋矗立了几十年的老房子,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,砖墙、屋顶、门窗……像被无形的手揉碎的纸片,最终化作一片模糊的黑色黏液,渗入地下,只留下一片平整的空地,仿佛从未有过建筑。
杜明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了。
父亲……没能出来。
他站在树林里,看着那片空地渐渐长出青草,仿佛被大地彻底吞噬。晨风吹过,带着清新的空气,吹散了最后一丝铜锈味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镜碎片,碎片已经变得冰冷,不再发光,表面映出了他自己的影子——清晰,真实,不再有任何扭曲。
他自由了。
可为什么,心里却空落落的,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
杜明转身离开树林,沿着小路往前走。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,暖洋洋的,是他在老宅里从未感受过的温度。他走了很久,终于看到了公路,远处有汽车驶过的声音。
他拦了一辆路过的货车,司机是个憨厚的中年人,看到他狼狈的样子,递给他一瓶水和两个馒头。
“小伙子,你从哪儿来啊?”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,“前面就是镇上了,再往前就是县城,你要去哪儿?”
杜明咬着馒头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,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。他不知道要去哪儿,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经历。
“我……我从老宅子来。”他低声说。
司机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你说的是山后面那栋老杜家的宅子吧?那宅子早就没人住了,听说几十年前就塌了,还闹鬼呢。”
杜明的手猛地一顿。
“塌了?”
“是啊,”司机点点头,“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,那宅子邪乎得很,住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出来的。后来不知怎么就塌了,连地基都找不到,怪得很。”
杜明看着窗外升起的朝阳,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,温暖而耀眼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,那里光洁如初,没有红痕,也没有黑色的丝线。
或许,父亲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。或许,所谓的“祭品”,从来都不是为了拖延时间,而是为了彻底毁掉老宅和镜影,让他能真正自由地离开。
货车驶入小镇时,杜明看到了路边的日历牌,上面清晰地印着:六月一日。
他终于逃离了那个被规则束缚的牢笼,逃离了那些扭曲的镜影和崩坏的记忆。虽然代价惨重,但他活了下来,像祖父希望的那样,朝着有光的地方走了出来。
杜明从背包里掏出那张手绘平面图和祖父的卡片,撕成了碎片,扔出了窗外。碎片被风吹散,落在清晨的阳光里,很快就失去了踪迹。
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,也不知道那些镜影是否真的彻底消失。但他知道,从走出通道的那一刻起,他就不再是那个被困在卧室里、只能遵守规则的杜明了。
他自由了。
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,带着微微的暖意。杜明闭上眼睛,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、轻松的笑容。
锁门的黄昏已经过去,迎接他的,是崭新的晨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