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明的瞳孔骤然收缩,视线像被钉死在驾驶座的方向。司机的手还停留在后颈,那姿势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仿佛正攥着一根无形的线。车厢里的空气凝固到极致,连窗外白月的光芒都透着一股窒息的冷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手上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,震得耳膜嗡嗡作响。
就在这时,司机的手猛地向下一滑,在后背狠狠抓了两把。
那动作带着一种粗野的随意,像是在挠痒痒,指甲刮过布料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和刚才悬在后颈的诡异姿态判若两人。抓完背,他的手又落回方向盘,背影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僵硬,仿佛刚才那两下抓挠只是机械的条件反射,和“回头”没有半点关系。
车厢里响起一片几乎听不见的喘息声,有人用袖子抹了把脸,手背上全是冷汗。杜明也松了口气,后背的衣服已经能拧出水来,可那股寒意却没散去,反而顺着脊椎往下钻——这司机的动作太刻意了,刻意得像是在玩弄他们的神经,每一次抬手都像悬在头顶的刀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真的落下。
“还有多久到……还有多久到……”
突然,后排传来一个重复的声音。是那个穿工装的男人,就是刚才差点因为数人数送命的家伙,此刻他脸色惨白,眼神涣散,像丢了魂一样,翻来覆去就念叨着这五个字,语速越来越快,音调却没什么起伏,像是坏掉的录音带。
杜明心里咯噔一下,猛地想起规则6:“若邻座的人开始重复说同一句话,立刻换座位,哪怕坐到过道上。”
他下意识地看向男人的邻座,是个戴草帽的农妇,怀里抱着个布包,里面大概是些土特产。农妇显然也听到了男人的念叨,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,想站起来,却因为紧张腿脚发软,半天没挪动地儿。
“还有多久到……还有多久到……还有多久到……”
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急,嘴角甚至泛起了白沫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,像是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。他的身体开始轻微抽搐,双手死死抠着前排的椅背,指腹因为用力而脱落了一层皮,渗出血珠。
“快起来!换座位!”穿风衣的女人厉声喊道,声音刺破了男人单调的念叨。
农妇这才如梦初醒,尖叫着推开座位扶手,连滚带爬地冲到过道上,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,滚出几个干瘪的苹果。她刚站稳,就听到身后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回头看时,那个穿工装的男人已经倒在了座位底下,身体蜷缩成一团,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拧断了骨头。他的嘴还张着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却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,只有那双涣散的眼睛,死死盯着车顶的白光灯。
几秒钟后,声响停了。
车厢里再次陷入死寂,只有那诡异的音乐还在循环,哼唱声里似乎多了那个男人的念叨。杜明的心跳得更快了,他看向周围,发现不知何时,又有人开始重复说话。
“水……我要水……水……”是刚才差点买水的夹克男,他眼神发直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,翻来覆去就是这三个字。他的邻座是个年轻小伙,见状脸色大变,二话不说就冲到过道,连自己的背包都顾不上拿。
几乎是同时,夹克男猛地捂住喉咙,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,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紫色,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死状一模一样。他倒在座位上时,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嘟囔着“水……”
“规则6是真的……”有人颤声说,声音里带着哭腔。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警惕地打量自己的邻座,只要对方嘴里发出重复的音节,就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到过道,哪怕过道已经站满了人,挤得像沙丁鱼罐头。
杜明也紧张地看着身边,他旁边是空的,那个失去孩子的女人已经死了,尸体也消失了,只剩下冰冷的座椅。可他总觉得,那空座位上像是坐着什么东西,有股若有若无的寒意贴着他的胳膊,让他汗毛倒竖。
“红月……白月……红月……白月……”
斜前方传来新的重复声,是个穿校服的女孩,她抱着书包,眼神空洞,像是在背书一样念叨着月亮的颜色。她的邻座是个中年男人,反应极快,一把推开女孩就往过道跑,可还是慢了一步——女孩突然抬起头,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,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胳膊。
男人发出一声惨叫,想甩开她的手,却发现那只手像铁钳一样死死钳住他,女孩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又尖又长,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。“红月……白月……”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,像是指甲刮过玻璃,男人的身体以和穿工装男人同样的姿势蜷缩起来,眼睛瞪得滚圆,喉咙里发出“咔咔”的声响,很快就没了动静。
而那个女孩,还保持着抓着男人胳膊的姿势,嘴里继续念叨着“红月……白月……”,直到她的身体也开始抽搐,最后直挺挺地倒下去,眼睛还圆睁着,映着车顶的白光。
规则6像一把精准的刀,每一次有人违反,都伴随着毫不留情的死亡。过道上的人越来越多,大家挤在一起,互相提防着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猜忌。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开始重复说话的是谁,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来不及躲开的邻座。
杜明被挤在人群中间,后背贴着冰冷的车厢壁,能感觉到墙壁在微微震动,像是引擎的轰鸣透过铁皮传过来的。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皱巴巴的守则上,第八条规则的字迹在白月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:“终点到达前,司机永远不会回头。若你看到司机回头,请立刻下车,无论车是否在行驶。”
终点……他们离终点还有多远?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驾驶座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。不是引擎的轰鸣,也不是音乐的哼唱,而是一种……骨骼转动的“咔咔”声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固。
只见驾驶座上的司机,肩膀开始缓缓转动。
不是之前那种僵硬的抽搐,而是带着一种缓慢而清晰的弧度,像是生锈的轴承被强行拧动。他的头,正一点点地、一点点地向后转过来。
“咔……咔……咔……”
骨骼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回荡,像死神的指甲在刮擦棺材板。杜明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,他眼睁睁看着司机的侧脸一点点露出来——还是那张红脸膛,皮肤却像蜡一样僵硬,眼睛紧闭着,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,和车窗上那些影子的笑容一模一样。
他在回头!
“下车!快下车!”有人尖叫起来,是那个穿风衣的女人,她第一个反应过来,疯了一样冲向车门,手指颤抖着去按开门按钮。
规则8!看到司机回头必须立刻下车!
人群瞬间炸开了锅,恐惧像洪水一样冲垮了理智,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涌向车门,推搡、踩踏、尖叫,过道上乱成一团。有人被挤倒在地,发出痛苦的呻吟,却立刻被后面的人踩了过去,没人敢停下,因为司机还在回头,那张脸已经转过来了一半,紧闭的眼睛似乎随时会睁开。
“开门!快开门!”
“按钮没用!打不开!”
“砸玻璃!砸玻璃!”
混乱中,有人捡起掉在地上的苹果,拼命砸向车窗,“砰砰”的闷响和尖叫混在一起,却怎么也砸不破那层玻璃,仿佛是用钢板做的。穿风衣的女人还在疯狂地按开门按钮,按钮的指示灯亮着,车门却纹丝不动,像是被焊死了一样。
杜明被挤在中间,几乎喘不过气来。他看着司机那张越来越清晰的脸,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——规则8,会不会就是那条假规则?
如果规则8是假的,那么“司机回头时必须下车”就是个陷阱,真正的生路其实是留在车上。那些现在疯狂想下车的人,其实是在自寻死路。
他想起之前的死亡:违反规则1(红月喝水)的人死了,违反规则2(音乐停时没闭眼)的人死了,违反规则3(回应后排呼唤)的人死了,违反规则6(邻座重复说话不换座位)的人死了,违反规则7(数人数)的人死了……只有规则3、4、5、8还没有明确的“违反即死”的案例,而规则8此刻正诱惑着所有人去“遵守”。
“停下!”杜明突然大喊一声,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力量,“别挤了!规则8可能是假的!”
混乱的人群愣了一下,有人回头看他,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恐惧。“你说什么?”穿风衣的女人也停下了动作,回头看向他,脸上带着一丝警惕。
“想想其他规则!”杜明急促地说,“违反其他规则的人都死了,只有这条规则,现在让我们必须做一件必死的事——车还在开,跳下去就是死,车门打不开,硬闯也是死!这太诡异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