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掉的灵根不会凭空消失,
它们会变成“逆痕”爬满她的身体。
如今她左臂内侧,木灵根的逆痕是一截枯藤;
右腿外侧,水灵根的逆痕是一滩波纹;
最可怖的是背脊,
那条灰黑绝脉的逆痕像一张裂开的蛛网,
从颈后一直延伸到腰窝,
每逢雷雨便渗出细细血珠,
血珠落地,草木瞬间枯死。
褚半边曾拿酒浇她的背,骂道:
“你这不是调理,是拿自己炼蛊!”
她趴在石桌上,疼得直抽气,却还在笑:
“蛊就蛊吧,能让欺负我的人闭嘴,
我这一身逆痕,就算没白长。”
·· 调里的意外之喜 ··
第七轮废炉汤熬完,
她发现自己的“死根布袋”里,
木灵根的灰烬竟发出极淡的芽点;
水灵根的雾气凝成了一粒滚圆的露珠;
土灵根的尘沙聚成拇指大的陶偶,
五官酷似她自己。
褚半边用独臂捻起陶偶,沉默半晌,
忽然仰头灌下一口烈酒:
“丫头,你调理来调理去,
把废根都调理成‘灵胎’了。”
她愣了愣,随即笑得比雷痕水沟里的闪电还亮:
“那就让它们继续长,
等哪天六灵根全死而复生——
我就有六条命,
换着花样,
慢慢陪那些人玩。”
因为她没有别的路。
灵根测试那天的光柱太刺眼——六道颜色俱全,却都被最末那条灰线啃得黯淡无光。执事长老一句“杂而相冲,修行无望”,就把她打下了深渊。
功法阁里,所有玉简在她手里都变成死物:
《青木诀》刚进经脉,木灵力就被灰线撕碎;
《赤炎功》刚点起火苗,火灵力就被逆脉倒灌浇灭;
《厚土篇》的土灵力甚至还没来得及凝聚,就被其余五系撕成尘埃。
她试过像正常弟子一样打坐、吐纳、磕灵丹。
结果丹田里像养了六头互相咬噬的疯狗,
每运转一次,经脉就多一道裂缝,疼得她整夜蜷在柴房角落,咬破嘴唇也不敢哭出声。
宗门的医修只扔给她一瓶最廉价的镇痛散:
“杂灵根就这样,越练越废,省点力气吧。”
于是,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——
要么承认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废物,一辈子活在嘲笑里;
要么把这条被宣判死刑的灵根一寸寸拆开、敲碎、重铸,
哪怕每次“调理”都等于把自己推进鬼门关,
也比一辈子跪着强。
所以她才用赤火砂烧、用雷痕水煮、用掌心血喂,
把六系杂根逼到同归于尽的边缘,再硬生生拉回一线。
每一次疼到晕厥,她都清醒地知道:
这不是修炼,这是求生。
——不求长生,不求飞升,
只求下一次别人指着她鼻子骂“废柴”时,
她能挺直腰杆,让那群人先低头。
所以她把每一次“调理”都当成最后一搏——
疼得昏过去前,她会在心里默念一句同样的话:
“要么我废掉这条灵根,要么这条灵根废掉我,没有第三种结局。”
柴房墙上的血痂越叠越厚,像一张不断翻页的日历。
· 第一次调理
她只撑了二十息,木灵根被烧成青烟,灰线趁虚而入,把她的左手经脉绞得血肉模糊。醒来时,她发现自己连筷子都拿不稳,却笑得像捡到宝:
“原来木灵根最弱,下一个就轮到它。”
· 第三次调理
火毒钻进心脉,心跳停了三下,褚半边把她从鬼门关拖回来,破口大骂:“你再这么玩,老子直接给你挖坟!”
她咳着血,却把那截烧焦的经脉塞进灰布袋:“留着,下次炸炉用。”
· 第七次调理
她把自己埋进赤火砂里整整一夜,砂面结出一层血壳。天亮时,壳碎,她从里面爬出来,背脊上的逆痕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龙。
那天起,她能感觉到——
那条灰线不再是啃噬她的野兽,而是被她驯服的刀。
……
调理到后来,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“在修炼”还是“在拆命”。
每一次把灵根逼到崩溃边缘,再把它拉回,都像把命从刀锋上滚一遍。
可她停不下来。
因为一旦停下,她就还是那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柴;
一旦停下,那些嘲笑声就会重新淹没她;
一旦停下,她就再也站不起来。
所以她只能继续——
继续用赤火砂烧,用雷痕水煮,用掌心血喂,
继续把六系杂根一根根拆碎,再一根根重铸,
继续在每一次疼到晕厥的边缘,死死抓住那一线生机。
因为她知道,
只有把自己逼到绝境,
才能从绝境里,
杀出一条活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