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上海……现在怎么样了?”顾清翰捧着温热的茶碗,声音有些发紧,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。
白曼琳的眼神黯淡了一下,轻轻摇了摇头:“彻底变了样。日本人管得很严,到处是哨卡和特务。租界也名存实亡,洋人自身难保。物价飞涨,人心惶惶……简直就是一座活地狱。”她顿了顿,语气低沉,“很多老朋友……都联系不上了,有的走了,有的……唉。”
顾清翰的心沉了下去。他沉默地喝了口苦涩的茶水,暖流进入胃里,却化不开胸口的冰凉。
“那你……后来是怎么出来的?”他换了个问题。
“不容易,”白曼琳叹了口气,“我是借着外国记者身份掩护,又托了不少关系,才好不容易搭上一艘外国商船离开的。差点就困死在那里了。”她似乎不愿多提那段经历,话锋一转,看向顾清翰,“你呢?撤离还顺利吗?我后来听说闸北那边打得很惨……”
“九死一生。”顾清翰言简意赅,不愿多谈自己的艰险,反而更急切地想打听另一个消息。他斟酌着词语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:“那……你在上海的时候,有没有……听说过陆震云陆老板的消息?”
问出这个名字时,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,碗中的茶水微微晃动。
白曼琳闻言,眉头微微蹙起,似乎在努力回忆和筛选信息。她压低了声音:“陆老板……他的消息很少,也很模糊。日本人查得很紧,关于他们那些人的事,没人敢公开谈论。”
顾清翰的心悬到了嗓子眼,屏住呼吸听着。
白曼琳看了看四周,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成了耳语:“不过,我离开前,隐约听到一些风声……不是很确切,都是小道消息。”
她顿了顿,似乎在确认措辞:“听说……陆老板好像……还在上海。而且,好像做了几件让日本人非常头疼的大事。具体是什么不清楚,但据说……日本人很恼火,悬赏很高,一直在疯狂搜捕他们那伙人。”
“还在上海……做了大事……日本人很恼火……”这几个词,像重锤一样,一下下敲在顾清翰的心上。
他的心猛地一提,瞬间被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担忧、骄傲和恐惧的情绪攫住!消息模糊,却足以印证他之前的猜测和那份染血的回信!陆震云还活着!他还在战斗!而且,是以一种让敌人咬牙切齿的方式!
但这同时也意味着,他面临的危险,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大!日本人的“恼火”和“高额悬赏”,意味着更残酷的镇压和更无情的追捕!
顾清翰猛地握紧了茶碗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碗中微温的茶水溅出几滴,烫在手背上,他却浑然不觉。他抬起头,望向白曼琳,眼神复杂难辨,有急切,有震惊,更有深不见底的忧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