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清翰握着伞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陆震云不再多说,朝他示意了一下车门。
顾清翰矮身坐进汽车后座。车内很干净,有一股淡淡的皮革和烟草混合的味道。司机轻轻关上车门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透过车窗,顾清翰看到陆震云还站在屋檐下,身形挺拔,目光似乎落在车上。顾清翰朝他微微颔首示意。陆震云也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。
车子缓缓启动,平稳地驶离了陆公馆的大门,将那座灯火通明的宅子和门口那个孤独的身影留在了后面。
街道上很安静,湿漉漉的路面映着路灯昏黄的光,像一条流淌的河。两旁的店铺大多打烊了,只有偶尔一两家还亮着灯,窗户上蒙着一层水汽。
车开得不快,很稳。顾清翰靠在椅背上,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,脑子里却还有些纷乱。今晚的一切都有些出乎意料——突如其来的大雨,那一盘未下完的棋,还有此刻他手中这把精致的黑伞。
他低下头,目光落在伞上。鬼使神差地,他手指微微用力,捏住了收束伞面的金属扣,轻轻一掰。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紧绷的伞面骤然松弛开来。他握住伞柄,慢慢将伞展开。
伞的内里是深色的绸面,质地很好,撑开后显得很大,足以完全遮蔽风雨。车内空间有限,伞面轻轻碰到了车顶,顾清翰小心地将它倾斜了一些。
就在这时,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线,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伞骨与伞柄连接处的金属部件。那里似乎刻着什么东西。
他凑近了些,仔细看去。
那是一个字。刻得很深,笔画清晰,但字体不大,需要仔细看才能辨认。
是一个“云”字。
刻痕并不新,边角处甚至有些细微的磨损,显然存在已久。这个字静静地镌刻在那里,沉默地宣告着这把伞的归属。
顾清翰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那个冰冷的刻字,指尖沿着笔画的凹槽轻轻摩挲。一下,又一下。
他的神情在昏暗的车厢里变得有些复杂,眉头微微蹙起,眼神里交织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。有惊讶,有了然,或许还有一丝别的什么,更细微,更难以捕捉。
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,手指停留在那个“云”字上,久久没有动弹。
车窗外,寂静的街道向后流逝。偶有一两个晚归的行人,缩着脖子匆匆走过。
没有人知道,在这辆平稳行驶的汽车里,一把悄然打开的黑伞,和一个沉默的刻字,正无声地搅动着一段本应平静的归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