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上午,报社忙成一片。白曼琳和同事们准备下一篇报道。不时有电话打来,有的是威胁,有的是支持。
中午休息时,白曼琳收到一封信。信封很普通,邮戳是本市的。里面没有署名,只有简短几句话:“感谢白记者为无辜孩童发声。随信附上一点心意,请继续做该做之事。”
信里夹着两张一百元的汇票。这在当时是很大一笔钱。
同事们围过来看,都啧啧称奇。
“肯定是哪位有钱的读者寄的。” “曼琳,你这下可出名了!” “说不定是哪位阔太太寄的?”
白曼琳没说话,仔细看那封信。字迹工整有力,用的是普通墨水普通信纸,看不出什么特别。
下午,报道继续准备。白曼琳写了又改,改了又写,力求每句话都准确有力。老钱在旁边踱步,一会儿说这里要改,一会儿说那里要删。
最后校样出来时,白曼琳还算满意。虽然有些地方被缓和了语气,但关键内容都保留了。
下班时,老钱叫住她:“曼琳啊,今天的事别太放在心上。我是为你好,也为报社好。”
白曼琳笑笑:“我明白。谢谢主编支持。”
回到办公桌前,她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回家。打开抽屉时,最深处有个旧信封。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拿了出来。
信封里是张旧照片。三个年轻人并肩站着,都在笑。左边是年轻几岁的顾清翰,戴着学生帽,神情比现在开朗许多。右边是白曼琳自己,扎着两条辫子,穿着学生装。中间是个高大阳光的男青年,一只手搭在顾清翰肩上,另一只手向镜头挥着。
白曼琳看着照片,手指轻轻拂过中间那个青年的脸庞。她的眼神黯淡下来,轻轻叹了口气。
窗外传来卖晚报的吆喝声。她把照片收回信封,仔细放回抽屉深处,锁上抽屉。
拿起手提包,她最后看了眼办公桌上那封匿名感谢信,摇摇头,转身离开。
楼梯口碰见同事小李:“白姐,明天还去永丰纱厂调查吗?”
白曼琳系好围巾,点点头:“去,为什么不去?”
小李竖起大拇指:“佩服!需要帮手就说一声。”
“谢谢。”白曼琳笑笑,走下楼梯。
报社门口,支持的学生已经散了,只剩几个路人在买晚报。晚风吹起,卷着几片废纸在地上打转。
白曼琳站在路边等黄包车,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。她回头望去,只见街角一个人影迅速转身离去,消失在暮色中。
黄包车来了,她上了车,吩咐了地址。车夫拉起车跑起来,铃声叮当作响。
路灯次第亮起,上海的夜晚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