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风掀动窗纱,案上残纸被吹得轻响。我指尖还捏着那片虫尸残壳,壳底“癸酉窟”三字在微光下清晰可辨。正欲收起,殿外脚步声已至门前。
步子很稳,不急不缓,却压得人呼吸一滞。
我立即将虫尸藏入袖中,侧身挡在灵汐前方。她刚扶着床柱站稳,脸色未复,见我动作也立刻绷紧了肩。
门被推开。
黑袍覆面的男子立在门口,只露一双眼睛,冷得像井底寒石。他手中托着一只焦黑虫尸,与我袖中那片如出一辙。
“奉旨查案。”他声音低哑,“公主血毒、德妃香囊、太乙观虫,三者同源,皆涉钦案。”
灵汐往前一步,“我是公主,你要查,冲我来。”
那人不动,目光落在我身上,“皇帝要的,不是你。”
我冷笑,“那是要什么?”
他抬手,将虫尸举高三分,“此虫出自癸酉窟,饲于寒玉床下,引毒控脉,意图谋逆。现有人证物证俱全,沈清辞,你可知罪?”
我盯着他腰间金属腰牌,刻纹细密,是刑部影狱独有的暗记。这类人从不现身白日,专走宫墙暗道,办的都是不留活口的差事。
他不是传话的,是来拿命的。
“人证是谁?”我问。
“不必你知道。”
“那物证呢?”我缓缓向前半步,“你说这虫是我所养?还是说我昨夜用它害了公主?”
他眼神微动,“虫腹藏令,指向寒玉殿主谋。你既在此,便是共犯。”
我笑了下,“那你可知道,这虫背上纹路亮起时,传的是谁的消息?”
他没答。
我知道他不敢答。影狱再狠,也只是刀鞘,真正握刀的是谁,他们心里清楚。
“你回去告诉皇帝。”我抬起右手,掌心凝出三枚冰针,悬在半空,“要我的命,让他亲自来取。”
冰针微微颤动,映着天光,寒气逼人。
那人终于退了半步。
但他没走。
“公主中毒,是你解不得;驸马身份,是你逃不脱。”他冷冷道,“你以为自己还能走哪一步?”
灵汐突然开口:“她不能死。”
“公主若替她求情,连你也保不住。”
“我不是求。”灵汐声音发抖,却不退,“她是唯一能查清母后死因的人。你们想瞒,我偏要揭。”
那人转头看她,“你以为你是谁?一个被喂了十年‘雪上霜’的傀儡,也配谈真相?”
灵汐脸色刷白,却没有后退。
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。她的脉还在跳,虽弱但稳。
“你错了。”我对那暗卫说,“她不是傀儡。她是钥匙。”
“什么钥匙?”
“开棺的钥匙。”我直视他,“开我母亲那个檀木匣的钥匙。也是挖出癸酉窟底下那些烂根的钥匙。”
他沉默片刻,忽然冷笑:“皇帝早知你要回将军府。密室已有重兵把守,你若去,就是送死。”
我点头,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还要去?”
“我不去,谁去?”
“你以为凭你一人,能翻得了天?”
“我不为翻天。”我松开灵汐的手,掌心冰针旋转一圈,“我只为活着走出这个局。”
话音落,冰针疾射而出。
一道擦过他耳侧,钉入门框;一道落在脚下,碎成冰屑;最后一道,正中他手中虫尸。
虫尸炸裂,焦灰四散。
他猛地后撤,手已按上腰间短刃。
我没再出手。
“回去。”我说,“就说沈清辞没躲。要杀,随时奉陪。”
他站在原地,黑袍被风吹得鼓动。半晌,才沙哑开口:“你不怕?”
“怕。”我坦然道,“但我更怕闭眼那天,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。”
他看了我很久,终于转身。
临出门前,他停下,“皇帝还有一句话。”
我等他说。
“他说——凤命难绝,未必是福。”
门关上了。
殿内恢复寂静。
灵汐靠在床柱边,喘着气,像是刚从深水里浮上来。她看向我,“他会报上去吗?”
“会。”我说,“但他们不会信我能活着。”
“那你刚才……真的不怕?”
我低头看着掌心。寒毒又在经脉里爬,指尖泛青。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,现在肋骨处一阵阵发沉,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慢慢撕扯。
“怕也没用。”我靠到墙边,“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:要么等他们来杀我,要么抢在他们动手前,打开那个匣子。”
“可你怎么进将军府?”
“我是驸马。”我抬头,“只要我还挂着这块牌子,就能走三品以上通行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