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靠在柱边,手指缓缓掐进掌心。半年前,正是我被封为驸马的时候。
太医院送药的频率也从那时起变了。从前是五日一送,后来变成每日清晨准时送达,由专人递到厨房,再由灵汐亲自煎煮。流程看似严密,却没人能查到源头。
“是谁在控制药方?”我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苏青鸾看着我,“但清虚子昨晚用的毒箭,箭头上就有同样的蓝痕。我闻过,气味一致。”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同一种毒,出现在药里,也出现在暗杀的箭上。这意味着什么?
要么是太医院和清虚子勾结,要么……有人在同时操控两边。
灵汐忽然弯腰,把血帕贴在鼻端闻了一下。她停顿片刻,又靠近烛火照了照帕面的纹路。
“这帕子……是宫里特供的素丝绢,只有御用药房才用得起。”她抬头看我,“每次煎好药,我都用它给你擦嘴角。你说会不会……从一开始,这张帕子就被动过手脚?”
我愣住了。
如果连擦拭的布都有毒,那说明对方根本不在乎我是否发现。他们要的不是秘密下毒,而是让我明知道有问题,却无法摆脱。
苏青鸾的剑尖缓缓抬起,指向灵汐。“你每天亲手照顾她,却让她中了这么久的毒。你是真不知道,还是装不知道?”
“我没有!”灵汐喊了一声,“我若要害她,何必等到现在?我可以让她死在第一次发作时,也可以让她在殿试那天当场昏倒。可我没有!我一直守着她,哪怕被人说宠妾失德,我也从未动摇。”
苏青鸾没放下剑。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你所谓的‘守着她’,正是害她的开始?你把她留在宫里,让她吃这里的药,穿这里的衣,用这里的物。你以为你在救她,其实你是在把她往死路上推。”
灵汐的脸色白了。
我伸手抓住苏青鸾的剑刃,用力一推。剑锋划过掌心,血流出来,滴在石板上。
“够了。”我说,“你们不要再吵了。”
苏青鸾低头看我,眼里有怒,也有痛。“师姐,你总是这样。别人打你一拳,你说没事;别人给你一碗毒药,你说谢谢。你宁愿自己死,也不愿伤任何人的心。”
我靠着柱子,喘着气。“因为我还有事没做完。师父的仇没报,太乙观的冤案没清,清虚子背后的主谋还没现身。我不能死。”
“可你现在就是在等死。”苏青鸾声音哑了,“你知不知道,你体内的寒毒已经侵入心脉?再这样下去,三个月内必死无疑。”
灵汐蹲下来,握住我的手。她的手很凉。“我们换药。从明天起,我不再用太医院的方子。我自己去找银蝶草,去北境,去天涯海角,我也要把真正的解药找回来。”
我看着她,想笑,却咳出一口血。
血落在帕子上,新的蓝光又浮了起来。
苏青鸾盯着那光,忽然说:“这毒……和箭上的毒源相同。记录下来,以后有用。”
她从怀里摸出一张薄纸,小心地把染血的一角帕子包进去,收进贴身的衣袋。
灵汐还想说什么,但我感觉一阵晕眩袭来,眼前发黑。我扶住柱子,手指滑落,整个人往下坠。
苏青鸾冲上前扶住我肩膀。她的手很稳,声音却在抖。
“你还记得小时候吗?你教我握剑,说剑是用来护人的,不是用来伤人的。”她看着我,“可我现在觉得,我什么都护不住。”
我靠着她,意识模糊。耳边只剩下一缕风声,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。
我的手指慢慢松开,掌心里那块沾血的帕角滑落,飘向地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