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本子。冰层未化,血点冻在纸面,像一颗颗红痣。
“你说谎。”我说,“德妃现在自身难保,哪来的本事让我‘赶尽杀绝’?真正怕的人是你。你怕我查到这条线的尽头,怕我看到账上最后一个名字。”
他眼神变了。
我抬脚,踩住账本一角。“你每月从库房调出冰魄散,打着鼠患的名头,实际送去哪里?是谁在收?是谁让你冒着掉脑袋的风险,一直供着毒?”
他没说话,左手却猛地从袖中抽出。
一道银光直奔我咽喉。
我侧身避开,剑柄撞向他手腕。他闷哼一声,火把脱手,滚落在地。火焰在湿地上挣扎两下,熄了。黑暗瞬间吞没整个地窖。
我听见他后退的脚步,立刻甩出三枚冰针。那是刚才斩蛇时凝在剑上的残冰,被我悄悄捏碎藏于指间。三道破空声接连响起,接着是惨叫。
他摔倒在地。
我点燃随身火折,蹲下身。他躺在石板上,右手腕、左脚踝各插着一枚冰针,第三枚擦过肋下,划破衣裳。伤口不深,但寒气已侵入筋络,四肢发麻,动不了。
我伸手探他左袖。里面是个小铜筒,装着七根乌金针,针尖泛蓝,显然是淬过毒的。
“这种东西,不该出现在宫人身上。”我把铜筒扔在地上,“你是从谁那儿拿的指令?”
他咬着牙,额头冒汗。
“德妃许了你什么?”我问,“升官?自由?还是……保你家人活命?”
他喉咙动了动,还是不开口。
我站起身,拍了拍衣袖上的灰。“你不说是吧?没关系。这本账我会带回去,一五一十誊抄一遍。然后我会查每一笔‘鼠患耗损’对应的库房记录,查每一份交接文书上的签名。只要有一处对不上,我就敢当着满朝文武说——有人假传旨意,盗取禁药,蓄养毒蛇,图谋不轨。”
他呼吸急促起来。
“你说德妃倒了。”我低头看他,“可我觉得,她根本不是主使。她只是个幌子,用来挡在你前面的。真正的毒源,是你背后那个人。而你,不过是条看门的狗。”
他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怒意。
我笑了下。“你生气了?说明我说对了。”
我弯腰捡起火折,往出口走。走到门边时,停下。
“明天一早,禁军会来查封这里。”我说,“如果你还想保住一条命,今晚就想想——值不值得替别人死。”
风从铁门缝隙吹进来,火光摇晃。我走出地窖,身后一片寂静。
怀里的账本贴着胸口,冰层未融,血迹封存。袖中那半包油纸也还在,沉甸甸的,不知是什么。
我踏上归途。
夜色浓重,宫墙影影绰绰。刚转过巷口,前方暗处走出一人,提着灯笼,穿着内务府差服。见到我,愣了一下,随即低头让路。
我没停步。
但经过他身边时,我闻到了一股味道。
淡淡的,像是晒干的蛇皮混着药香。
我继续往前走,脚步没变。
灯笼的光映在墙上,拉长了我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