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还在下,我站在窗前,看着偏院那间屋子。乳母坐在床边,手里抱着孩子,动作没有一丝慌乱。她像是在等人,又像是在等一个信号。
我转身取了银针和药盒,披上外袍走了出去。侍女跟在身后,提着热水和棉布。我让她们在外等候,自己推门进去。
“再看看孩子的胎记。”我说。
乳母抬头看我,眼神平静。她没有阻拦,只是轻轻把襁褓解开。婴儿肩颈处的双鹤衔莲纹路依旧清晰,但我没看那里。我的手指顺着他的后颈滑到耳后,在发际边缘停住。
有一点硬结。
我用指尖轻压,皮肤下有细微的刺感,像是被针扎过不久。再细看,耳后有一处几乎看不见的小孔,周围泛着淡淡的青紫。
这不是天生的痕迹。
我收回手,示意侍女上前为孩子擦拭脸面。趁棉布遮住视线的一瞬,我用银针尖轻轻刮过针孔边缘,取了一点血迹藏入针槽。随后不动声色地合上襁褓。
“多谢夫人配合。”我起身离开,脚步未停。
回到房中,我取出随身携带的试毒药水,滴在银针上的血迹上。片刻后,液体泛出一层淡青色。这是外来药物注入体内的征兆——有人最近给这孩子打过针。
不是为了治病。
是为了标记?还是为了传递什么?
我盯着那根染了毒色的银针,心里明白,这个孩子不只是身份可疑,他本身就是一件工具。德妃虽被禁足,但她的人仍能联络外界,还能安排人送信、下药、布局。而这一切,都指向一个更深层的目的。
夜深了。
我命人悄悄换掉乳母屋顶的一片瓦,嵌入一块薄冰磨成的镜片。它能在月光下反射屋内动静,映进我窗前的铜盆里。只要她在夜里有任何举动,我都能看见。
三更天时,铜盆中的光影晃动起来。
我披衣起身,站到院中树影下。
只见乳母缓缓坐起,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小的竹管,绑在一只灰羽雀鸟的腿上。她推开窗户,鸟儿振翅飞出。
我早已等在院外。
纵身一跃,我在半空中截住那只雀鸟,将它握入手心。竹管完好无损。我拆开一看,里面是一张折叠极小的纸条,字迹细如蚊足:
**“冰魄散已入库,候令启用。”**
我捏紧纸条,指节发冷。
冰魄散……这个名字我不陌生。它是极寒之毒,能封住经脉运行,若与我体内原有的寒毒相冲,足以让我七日内气血凝滞,形同废人。太乙真人曾叮嘱我,此物不可近身。
可现在,它进了府库。
是谁送来的?谁下令收下的?库房之人是否已被收买?
我将纸条收好,把雀鸟关进笼中,置于暗处。它不能再飞走,也不能死得太快。
第二天清晨,总管太监亲自送来一个礼盒,说是御赐补品,专为驸马调理身子。
我站在厅中,看着他满脸堆笑地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盅炖得浓稠的参汤,热气腾腾。
“陛下挂念驸马辛劳,请务必每日服用。”
我没有拒绝。接过礼盒,当着他的面倒出一小碗,端去喂院子里的几只雀鸟。
总管太监脸色微变,却没说话。
我笑了笑:“这些鸟日日守在檐下,也算府中一份灵性。主子吃的,它们也该沾些福气。”
他干笑两声,匆匆告退。
当天夜里,其中一只雀鸟突然扑腾起来,翅膀疯狂拍打笼栏,发出尖锐的叫声。它撞向铁笼,又猛地冲向窗户,最后头朝下坠落在我的窗台外沿,抽搐几下,不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