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盯着那枚印信,心头微震。
监国?她竟已获此权柄?
这意味着她不只是公主,更是代行天子职权之人。她的旨意,等同圣裁。哪怕我不愿,只要她以监国之名下令,我便只能奉诏。
苏青鸾察觉我的迟疑,忽然转身,挡在我面前。她背对着我,面向那轿辇,剑横胸前,姿态决绝。“今日谁想带她走,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。”
“你当真以为,本宫在意的是你拦不拦得住?”灵汐公主终于敛了笑意,声音冷了几分,“沈清辞,你以为躲在这药王谷,就能逃开天下耳目?户部蛊案背后牵连三省六部,数十官员落马,陛下震怒之下已下令彻查到底。你是首功之人,也是唯一活着的知情者。你不回宫,谁来作证?谁来定罪?”
她顿了顿,目光穿透红帘,落在我脸上。
“你若不去,那些因你而倒的人,会说你是畏罪潜逃。你若不去,朝野上下只会认定,你当初揭案,不过是为了夺权上位。你若不去——”她缓缓抬手,指向我心口,“你这一身清白,便再也洗不清了。”
风忽止。
剑尖微颤。
我站在原地,听得见自己呼吸的节奏,也听得见体内冰火之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。耳后胎记隐隐发烫,那是凤命觉醒后的余韵,提醒我已非昔日任人摆布的孤女。
可眼下,进退皆难。
若随她回宫,便是再度踏入权谋漩涡,再难抽身;若拒旨不遵,不仅前功尽弃,更可能被扣上叛逆之名,连累药王谷、连累苏青鸾。
“你不必现在答复。”灵汐公主收回印信,重新垂帘,“本宫给你一日时间。明日此时,若不见你入京,便派禁军前来‘迎驾’。”
轿帘落下,玉铃轻响,队伍缓缓调转方向,沿原路而返。那明黄诏书仍留在石碑旁,无人收走,仿佛故意留作见证。
驿使低头退去,脚步匆匆。
谷口重归寂静,唯余晨光洒落,照着那道未拆封的圣旨,一角已被风吹得微微卷起。
苏青鸾缓缓收剑入鞘,转身看我。她眼中仍有怒意未消,却多了几分担忧。“你不会跟她走,对不对?”
我没有立刻回答。
远处山雾未散,终南山的轮廓隐在云气之中。我们曾在这里跳下寒潭,曾在观星台共守一夜,也曾在此割腕献血、炼成金丹。这里是避世之所,却终究隔不断红尘滚滚。
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那道曾经深可见骨的掌心血痕,如今已化作一道银线,嵌在肌肤之间,如同命运划下的印记。
它不会消失,正如我无法真正逃离。
我抬起眼,望向官道尽头。
那里尘烟未歇,仿佛下一波风暴正在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