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丹悬浮在炉心,微微跳动,像一颗初生的心脉。我指尖尚扣着苏青鸾的手,却已无力收拢。血气如沙漏倾尽,四肢冰冷,连呼吸都似被抽离。她靠在我肩头,气息微弱,唇色发青,腕上那道割痕早已凝成暗红痂块,却仍渗着细小血珠。
药王谷主缓步上前,白发垂落肩头,手中青铜匙轻点金丹表面。一声低吟自他喉间溢出,古语艰涩,字字如刻入石纹:“冰火同源,归心引路。”
金丹应声而动,缓缓飘至我唇边,毫无滞碍地滑入喉中。
刹那间,腹中如雷轰鸣。一股极寒与炽热交织的力量炸开,顺着经脉奔涌四窜。我猛然睁眼,瞳孔深处泛起冰金交错的光晕,牙关紧咬,冷汗混着未干的血渍浸透后背衣衫。身体蜷缩起来,五指抠进地面符文缝隙,指甲崩裂也不觉痛。
“清辞!”苏青鸾挣扎着撑起身子,一手按上我背心。她的掌心尚存一丝火命余温,虽微弱,却稳稳送入我体内,助我疏导那股狂乱药力。我能感觉到她指尖在抖,气息断续,但她没有退。
药王谷主退至墙角,青铜匙垂下,再不言语。他只是望着符阵流转的光影,目光沉静如深潭。
我闭目,任那力量撕扯筋骨。寒毒残余如黑雾盘踞肺腑,被金丹之力逼得四处逃窜,所过之处经脉灼痛如焚。可这痛楚之中,竟有一丝清明升起——不是压制,不是驱逐,而是融合。冰与火不再相斥,它们在我血脉中交汇、缠绕,如同昨夜我们割破心口时喷涌而出的血流,彼此牵引,共赴深渊。
耳后胎记忽然灼烫,原本灰暗的印记竟泛出赤金色微光。可光芒忽明忽暗,仿佛风中残烛,始终无法彻底点亮。
“还不行……”我在心中默念,“还差一步。”
记忆翻涌而至——太乙真人临别时递来的玉简,地宫湖心冰火双诀的幻影,还有那一夜,她在灯下为我研墨抄录医方的模样。最后定格在她割腕那一刻:刀锋落下,血珠溅上我的手背,滚烫得几乎灼伤皮肤。
她从未让我独自承担生死。
我深吸一口气,将所有残存意志凝聚于心口:“我非借你而活,亦非为你而存。我们共命,故我能重生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体内冰脉骤然断裂。
不是崩毁,而是挣脱。那曾如锁链般缠绕心脉的寒脉,此刻寸寸碎裂,又在药力催动下重新凝结。它自丹田升起,沿经络游走,化作羽翼之形,在奇经八脉间展翅欲飞。一声清越凤鸣自胸腔震荡而出,震得密室四壁符文齐颤,炉火倏然腾高三尺,映得整座石室通明。
我的霜脉,不再是毒。
它是一只灵凤,通体流转冰火光泽,双翼舒展于命门之上,尾羽垂落,镇守魂魄。每一次振翅,皆有寒焰交织的气息自体内扩散,驱尽最后一丝阴寒。
药王谷主抬眼,眸光微动,终是轻叹一声。
我睁开眼,视线尚有些模糊,却能看清自己掌心——原本青紫的血管已转为淡银,隐隐泛着玉质光华。寒毒尽消,血脉归位,凤命真正觉醒,而非舍弃。
苏青鸾仍扶着我,脸色苍白如纸,火命纹路几近隐没。她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却没有说话。
我想抬手替她拂去额前湿发,手臂却沉重难举。最终只是轻轻靠向她肩头,喘息微弱,却不再恐惧。
就在此时,天际裂云。
一道晶莹身影破空而来,双翼展开如雪刃割风,周身萦绕寒雾,所过之处空气凝霜。那是一只冰凤,通体剔透如琉璃雕琢,眸光如电,俯冲而下,在密室上方盘旋一圈。
它并未落地,只是张口一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