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会……没看自己的工资单吧?”
张勤的目光从何鹏脸上移开,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工人的安全帽上。
“看了。”她转回头,面不改色,“看的。”
“那你还这么淡定?”何鹏一脸“我就知道你没看”的表情。
“这次涨得可不少!我刚算了一下,我今年的年终奖,估计能顶过去三年!”
他看着张勤,忽然又想起了什么,声音压得更低了。
“对了,张总工,给你透个信儿。”
“今天晚上吃饭,跑快点。”
“我听厨房的王师傅说,后勤处今天特批了一批大连空运过来的鲜活海产!晚了连汤都喝不着!”
张勤愣住了。
她盯着何鹏,半天没说出话来。
下午,实验室里,何鹏拿着自己整理的一叠手稿,找到了正在分析数据的张勤。
“张总工,你来看看这个。”
他把手稿摊在桌上,上面是他对硅粉球磨的详细记录,图文并茂。
“你看这里,”他指着一张电镜照片,“我们之前试过用乙醇做分散剂,结果颗粒团聚很严重,循环性能差得一塌糊涂。”
“后来换成了NMP,就好很多。但是NMP有毒,成本也高,不适合量产。”
他像个老师,给张勤讲着每一个细节,每一个坑。
张勤安静地听着。
“何工,”她指着手稿上一个数据点,“这个地方,容量衰减的拐点,你想过是什么原因吗?”
“想过!”何鹏立刻来了精神,“我猜是SEI膜在循环过程中破裂又重生,过度消耗了电解液里的锂离子。”
“不止。”张勤摇头,“你忽略了硅颗粒本身的微裂纹扩展。每一次充放电,裂纹都在变大,最终导致颗粒碎裂,失去电接触。”
她拿起笔,在旁边的草稿纸上飞快地画了一个模型。
“如果我们在碳包覆层和硅核之间,预留一个纳米级的空隙,形成一种‘蛋黄壳’结构,就可以为硅的体积膨胀提供缓冲空间。”
何鹏死死盯着草稿纸上的图,嘴巴一点点张大,眼睛里像是有光。
“蛋黄壳……蛋黄壳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对啊!我怎么没想到!”
他再抬头看张勤时,像是头一次认识她一样。
这个下午,张勤觉得比自己闷头看四天资料的收获还要大。
临近下班,何鹏又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。
“张总工,你住宿舍,感觉怎么样?”
“挺好的。”
“好什么呀!”何鹏一脸“你太天真”的表情,“专家公寓是好,但那是临时的。你这种级别的,完全可以申请一套所里分的房子!两室一厅起步,拎包入住,房租象征性收一点!”
张勤眨了眨眼。
还有这种好事?
“这个……要怎么申请?”
“问到点子上了!”何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,翻开一页。
“看见没,申请报告得这么写。不能只说你需要,要结合你的项目重要性,强调一个稳定的后方对科研攻关的积极作用。”
他指着本子上的一行字。
“报告写好,不能直接交到后勤处。得先去找咱们王教授,让他签个字。然后再去找主管后勤的刘副所长,跟他‘聊一聊’。”
何鹏冲她挤了挤眼。
张勤看着何鹏,由衷地说:“何工,你懂的真多。”
“那当然!”何鹏得意地一扬下巴,“我们这种土着,跟你们这种天降神兵不一样。你们负责改变世界,我们得负责怎么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啊!”
张勤被他逗笑了。
就在这时,下班的铃声响了。
何鹏一个激灵,立马收起小本子。
“走了走了!吃饭!”
他一把拉住张勤的胳膊,不由分说地就往外冲。
“晚了别说鲍鱼,黄花鱼都没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