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来到一九八九年,十二月底。
八个月。
张勤在基地里,待了整整八个月。
这八个月,她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。
这天深夜。
警报再次划破基地的宁静。
最高级别的紧急召集令。
张勤从仿真模型中抬起头,和实验室里所有人一起,冲向一号报告厅。
巨大的幕布上,不再是F-117的照片。
是画质粗糙、布满雪花点的战地录像。
夜空中,一个灰色的、棱角分明的战机,无声地滑过。
地面上,火光冲天。
“巴拿马。”
郭院士站在台前继续说到。
“十二月二十号,代号‘正义事业’的军事行动。”
“F-117,第一次投入实战。”
“它们像幽灵一样,瘫痪了巴拿马的全部防空系统。对方的雷达,从头到尾,都是瞎子。”
报告厅里,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视频。
如果说,八个月前,他们看到F-117的照片,是震惊和愤怒。
那么现在,看着它在实战中展现出的恐怖统治力,所有人的心里,只剩下冰冷的寒意。
那份报告。
张勤写下的那份报告里,清清楚楚地写着:【海湾战争之前,F-117将在局部冲突中进行实战测试,以验证其作战效能。】
它发生了。
一字不差。
“还有一件事。”
郭院士的声音更沉了。
幕布上的画面切换。
一群人,正拿着锤子,疯狂地砸着一堵墙。
柏林墙。
“北方的巨熊,快撑不住了。”
郭院士说完,走下台。
没有人再需要动员。
那份报告,像一座无形的大山,压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。
他们不是在研发一款新飞机。
他们是在和已经写好的剧本,抢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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制造的难度,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
γ-tiAl钛铝金属间化合物,这种只存在于张勤理论中的材料,当它真的被研究所的专家们烧结出来时,所有人都傻眼了。
它又脆又硬,像一块陶瓷。
常规的切削、锻压,对它完全无效。
“裂了!又裂了!”
发动机实验车间里,罗毅看着涡轮叶片毛坯上那道刺眼的裂纹,一拳砸在桌子上。
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失败。
整个团队几十个人,熬得眼睛通红,头发大把大把地掉。
“罗总师。”
张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她穿着白大褂,戴着护目镜,手里拿着资料。
“问题不在加工。”
她走到那块报废的毛坯前,指着裂纹的边缘。
“是退火工艺的冷却曲线不对。”
她将资料递过去。
“从1300度降到900度,冷却速率必须严格控制在每分钟1.5度。误差不能超过0.1。”
“我们现在的设备,做不到这么精准的控制!”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忍不住喊道。
“那就改造设备。”
张勤的语气,不容置疑。
“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。三天,我要看到符合要求的叶片。”
她说完,转身离开。
罗毅看着她的背影,又看看手里的资料。
他深吸一口气,对着身后那群快要垮掉的年轻人,吼了一声。
“都愣着干什么!干活!”
三天后。
第一片完美无瑕的涡轮叶片,诞生了。
当它被安装进发动机核心机,成功在1250度的高温下,稳定运转超过三十分钟时。
整个车间,爆发出震天的欢呼。
罗毅,一个快五十多岁的男人,抱着那台还在发烫的核心机,嚎啕大哭。
有了第一片,就有第二片。
有了发动机,就有了一切。
一九八九年,十二月二十八日。
深夜。
在无数工程师的日夜奋战下,那架承载了太多希望的灰色怪鸟,终于在灯火通明的总装车间里,露出了它的真容。
它和F-117完全不同。
没有那些笨拙的平面拼接。
它的整个机身,由平滑的曲面构成,从机头到机翼,再到尾翼,完美地融为一体。
那条S型的进气道,像一道优雅的伤疤,刻在机身两侧。
它不像一个工业品。
它像一个艺术品。
“它应该叫什么?”
郭院士看着眼前的杰作,声音都在抖。
张勤沉默了片刻。
“它没有名字。”
“只有一个代号。”
“‘利剑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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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八九年,十二月三十一日。
年度的最后一天。
西北,0674基地。
天空是纯净的蓝色,一碧如洗。
巨大的机库门缓缓打开。
那架通体漆灰的“利剑”,被牵引车缓缓拖出,停在跑道上。
阳光照在它灰色的蒙皮上,没有反射出任何光泽,所有的光线,都被它吞噬了。
一群穿着飞行服的男人,站在不远处。
他们是全空军最顶尖的试飞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