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卫国一拍桌子,“我这就打报告向指挥部申请,这属于稳定队伍、解决职工后顾之忧的大事,肯定支持!”
说干就干。
冯卫国雷厉风行,立刻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布置。
腾房子、找建材、做桌椅、请老师,厂里上下下下都被动员起来。
工人们听说要给这些遗孤办学校,积极性空前高涨,有力出力,有物出物,哪怕是一块合适的木板,一盒难得的粉笔,都有人想办法贡献出来。
不过两三天工夫,一间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的“906厂职工子弟临时教学点”就在指挥部旁边成立了。
石头等五个孩子,换上了工人们凑出来的、虽不合身但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服,住进了有木板床和厚棉被的宿舍,每天能在明亮的教室里跟着“老师”认字、唱歌。
孩子们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。
脸上渐渐有了肉,眼神里的惊恐和戒备被好奇和一点点属于孩子的灵动所取代。
他们开始敢和工人们打招呼,会在放学后围着赵四,听他讲一些有趣的知识。
石头作为最大的孩子,尤其黏赵四,仿佛把他当成了新的依靠。
这天傍晚,赵四忙完车间的工作,信步走到教学点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小的操场上,其实就是一块平整出来的土地,石头正带着几个小的在玩丢沙包,欢快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。
看到赵四过来,石头立刻跑过来,脸上带着腼腆却真诚的笑容。
“赵叔叔!”
“嗯,玩着呢?”
赵四摸了摸石头的头,“今天老师教什么了?”
“教了我们自己的名字怎么写!还有算术!”
石头兴奋地说,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,压低了一点声音,
“赵叔叔,谢谢你……还有冯伯伯,还有厂里的叔叔阿姨……这里,真好。”
看着石头眼中闪烁的光彩,赵四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慰藉。
在这片艰苦创业的土地上,这项看似与宏大的工业建设无关的“小事”,却有着沉甸甸的分量。
它守护的不仅是几个孩子的未来,更是一种希望,一种传承。
然而,就在这片温情脉脉的氛围中,一丝涟漪,也悄然浮现。
几天后的一个下午,石头趁着课间休息,悄悄找到赵四,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困惑。
“赵叔叔,有件事……我不知道该不该说。”
“什么事?你说,跟叔叔还有什么不能说的。”
赵四温和地鼓励他。
“就是……大概半个月前,我们还在墙缝里躲着的时候,”
石头回忆着,“有天晚上,我溜出来想找点吃的,碰到一个人。”
赵四心里一动,神情专注起来:“什么人?厂里的吗?”
石头摇摇头:“不像。”
“他穿的衣服跟厂里叔叔们不太一样,说话的口音也怪怪的,有点……有点硬邦邦的。”
“他跟你说了什么?”赵四追问。
“他问我是不是住在这附近,知不知道这个厂子是干什么的?”
“还问我……认不认识一个叫赵专家的。”
石头说着,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,“我当时很害怕,就说不知道,然后赶紧跑回缝里躲起来了。”
“后来好像还见过他一两次在附近转悠,但没再跟我说过话。”
赵四的心猛地一沉。一个口音奇怪、打探厂区情况、还专门问起他的陌生人?
在这片保密等级极高的三线建设重点单位附近?
他立刻意识到,这绝不是普通的闲逛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