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攥紧袖扣,边缘硌得掌心发疼。
“可你现在站在这里,到底是遵从命令,还是你自己想来的?”
他忽然转身,从背后抱住我。
手臂很稳,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。他的下巴搭在我肩上,呼吸落在耳侧。
“他们能删记忆,能改身份,能让我忘记自己叫什么。”他说,“但他们没法让我的心跳骗人。第一次见你,你在雨里扶我起来,我看你第一眼,就觉得安心。那是本能没错。可后来呢?我明明可以回公司,有医生有药有安全屋,但我去了你家。我学会用微波炉,学会分清盐和糖,学会看你下班回来有没有笑。这些都不是谁命令我做的。”
他握住我的手,按在他胸口。
“这里跳得最快的时候,是你抱着我说‘我在’的那一刻。不是程序,不是指令,是我清醒地选择了你。现在,本能变成了选择。”
我没有动。
风从窗户吹进来,带着早晨特有的凉意。袖扣贴着我的掌心,冷,但有重量。
“你不信?”他问。
“我不是不信你。”我说,“我是怕。怕有一天你醒来,又变成那个签文件、不认人的顾晏辞。怕你忘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事。”
“那就让我一直记得。”他松开手,转身面对我,拿起那两枚袖扣,“以后每次见面,你都帮我戴上。一个‘SU’,一个‘wAN’。你不说是哪个我,我也知道,只要看到你,我就该活着。”
我看着他。
他把袖扣递给我,伸出手臂,等着我替他戴上。
我接过,手指有些颤。金属滑进扣眼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。第一个扣上,第二个也扣上。我拉了拉他的袖口,让它平整些。
“好了。”
他低头看了看,又抬头看我。
“现在呢?”
“现在我觉得,它们不只是名字。”我说,“是你活着的证据。”
他笑了,这次笑得久了些。
“那以后每天都戴。”
“嗯。”
他牵起我的手,往天文台中央走。头顶的圆顶开着,外面天空已经亮了大半,星星淡了,只剩最亮的那颗还挂着。
“你说北极星会指引方向。”我抬头看,“可如果我们找不到路呢?”
“我们会找到。”他说,“因为你记得我用血写的字,我记得你递来的热牛奶。这些事没人能清除,也没人能复制。”
我靠在他肩上。
晨光照在我们身上,暖起来。
他忽然说:“七天后北极列车发车,票还在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这次不是逃。”
“是去生活。”
“对。”他握紧我的手,“我不再是他们想要的样子。我是你的阿辞,也会是你的丈夫。”
我转头看他。
他正望着天空,眼神很静,没有挣扎,也没有恐惧。像终于停下来的钟摆,落到了该在的位置。
远处传来城市苏醒的声音,车流、喇叭、楼下的早点摊开张的动静。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他抬起手腕,看了看那对袖扣。
阳光照在上面,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。
刚好落在我的无名指上,盖住了铁丝戒指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