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门被推开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,手电光扫过墙面的瞬间,我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。顾晏辞没回头,掌心贴着我的后背,力道沉得像要把我摁进他怀里。楼下那道身影一步步往上,皮鞋踩在金属梯上,节奏稳得不像在找人,倒像在执行命令。
“顾总!”那人声音发颤,抬头看见我们并肩站着的模样,眼眶一下子红了,“我们找了您三个月。”
我下意识往前半步,挡在他身前。风从屋顶边缘灌进来,吹得外套贴在背上发凉。那人目光落在我脸上,又滑到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,嘴唇动了动:“您……怎么穿成这样?”
顾晏辞一步跨到我身后,手臂横过来,将我整个人圈住。他声音冷得像结了冰:“我穿什么,轮不到你管。”
那人僵住,眼神从震惊转为痛心,“集团上下都在等您回去,董事会已经开了七次紧急会议,董事长病危的消息压了这么久,就为了等您签字——”
“那就继续压。”顾晏辞打断他,手指收紧,扣住我的手腕,“我说了不会走。”
那人终于看清我们交握的手,眉头猛地一皱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,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黑色文件夹:“顾总,您至少该看看这些。这三个月,媒体每天都在发寻人启事,警方立案调查,助理团队轮班蹲守您可能出没的街区……您知道公司股价跌了多少吗?”
顾晏辞没接文件夹,反而低头看了我一眼。他的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擦过,动作很轻,却让我想起那天夜里,他替我拂去眼角的雨滴。
“我不是失踪。”他说,“我是回来了。”
那人怔住。
“我忘了很多事。”顾晏辞声音低了些,却更稳,“但有些事,比记忆更早回来。比如她煮面时总喜欢先搅蛋花,比如她怕黑,我说过要永远为她留一盏灯。这些不是别人告诉我的,是它们自己回来了。”
我指尖微微发抖。他没松手,反而将我往身边带了带。
“所以我不需要你来找我。”他看着眼前的男人,“是你该明白,我现在在哪,比过去在哪更重要。”
那人站在原地,手里的文件夹微微发颤。他目光扫过我湿透的发梢、旧外套上的补丁,又落回顾晏辞脸上。他忽然开口:“您还记得霖氏大厦顶层的办公室吗?落地窗正对江面,您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到,咖啡必须用蓝山豆现磨,文件按颜色分类,连签字笔都只用铂金款。现在呢?您住在这儿,穿这种衣服,吃外卖,蹲在便利店门口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顾晏辞声音一沉,“你记住的,是一个壳。而我现在活着的每一秒,都是真的。”
那人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里多了几分执拗:“顾总,我可以不提公司,不提责任,但您父亲病重,医生说撑不过这周。他一直在喊您的名字,说有遗嘱要交代。您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他闭不上眼?”
我呼吸一滞。
顾晏辞却没松手。他低头看着我,眼神沉得像要把我吸进去。然后他缓缓开口:“如果我现在下去,跟你走,明天就会有十个人来查她的身份,二十个人翻她的过去,她的住址、工作、家人,都会变成集团档案里的一行字。而我,会重新变成那个连自己信条都听不清的顾晏辞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轻:“我不想再活一次那样的人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