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次探照灯扫来，所有人都必须立刻紧贴地面，与阴影融为一体。
冰冷的泥水浸透军服，与汗水混在一起。
小鬼子的冷炮不时落下，爆炸的冲击波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。
这段不足千米的开阔地，他们爬了将近一个小时，如同在死神的指尖上跳舞。
终于接近城东北角。这里的情况比预想的更糟。一段城墙被重炮轰开了一个巨大的V形缺口，砖石坍塌下来，形成一道陡峭的斜坡，但坡顶仍有小鬼子巡逻的脚步声和谈话声。
缺口两侧，残存的城垛上架着机枪，隐约可见哨兵的身影。
“不能再等了，天快亮了！”张恒压低声音。他选中了缺口侧面一处相对垂直、但裂缝较多的墙体，这里反而是敌人防守的盲点。
“山猫”第一个上，他像真正的灵猫一样，利用匕首插入砖缝，脚尖寻找着细微的凸起，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。每一下都牵动着下方所有人的心。
快到垛口时，他停下来，仔细聆听上面的动静，确认安全后，才抛下绳索。
队员们依次抓住绳索，脚蹬着斑驳的城墙，奋力向上。
体力消耗巨大，加上连日战斗的疲惫，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，但又必须极力压抑。
砖石因炮击变得松软，不时有碎块被碰落，滚下斜坡，那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间歇里都显得惊心动魄。
就在大部分队员即将攀上城头时，意外发生了。一名落在最后的队员，因伤势体力不支，脚下猛地一滑，虽然及时抓住了绳索，但绑在背后的冲锋枪撞在城墙上，发出了“哐当”一声脆响！
“八嘎！什么声音？！”城垛上立刻传来小鬼子的喝问和拉动枪栓的声音。
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！千钧一发之际，已经上到城墙上，正在执行警戒的“山猫”和另一名队员反应极快，他们如同暗影般扑出！
没等那两头小鬼子哨兵看清情况，冰冷的匕首已经精准地割断了它们的喉咙，只发出两声轻微的“嗬嗬”声，尸体被轻轻放倒。
张恒最后一个翻过垛口，踏上滕县的土地。然而，双脚落下的瞬间，他感受到的不是踏实，而是踏入炼狱中心的窒息感。
眼前的景象比城外更加惨烈。街道已无法辨认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，房屋在燃烧，发出噼啪的声响。
火光映照下，可见街垒残骸后双方士兵阵亡后依旧保持搏斗姿态的遗体，手榴弹的木柄散落一地。血腥味浓到化不开，几乎形成实质，压迫着每个人的呼吸。
远处和近处，枪声、爆炸声、怒吼声、惨叫声此起彼伏，巷战仍在每一个角落残酷地进行着。
他们成功了，他们进入了滕县，但也同时踏入了这个正在燃烧、正在流血、正在死亡的漩涡中心。
张恒迅速清点人数，确认无人掉队，但每个人都从同伴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决绝。他深吸一口那灼热而血腥的空气，低声道：
“走！找指挥部！”
小队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滕县内城如同迷宫般的废墟与火光之中，奔赴那场注定无法挽回的、悲壮的终局。